“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许帆是傻子?”
劳动贤惠地帮他叠好校服:“我这个方法论虽然冷门,但是肯定奏效。”
萧樾冷笑:“冷门和邪门是有区别的。”
他这边怼完吴劳动,当天晚上,劳动和国庆两人窝在一起刷短视频笑得狗里狗气,然后接连不断地给他分享各种视频段子,萧樾的手机震了一晚上,直到大半夜,所有人安安稳稳躺床上睡觉的时候,萧樾摸出手机,鬼使神差下了一个视频软件。
不就是幽默感吗。
他在搜索栏中输入冷笑话,搜出几千上万条视频,面无表情地观摩学习了一个多小时。
之后也不常刷,偶尔劳动他们分享过来,他就点开看看。
且不说幽默感培养没培养出来,萧樾记忆力超群,冷笑话段子倒是记了一大堆在脑子里。
这会儿派上用场说了一个,萧樾不着痕迹地观察阮芋表情,能明显看出她消了气,眼尾弯出柔软的一抹弧度,樱唇微微抿着,似在忍笑。
其实阮芋的脾气,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差。
她就像明亮而炽热的盛夏,偶有疾风骤雨,但绝不会阴雨连绵,雨过之后焕然一新,整片世界碧蓝明澈,干净得让人不忍心让她皱一下眉头。
萧樾斟酌词句,继续今天的主题:
“虽然不得已骗了你,但是我之后有反省,觉得这样不对。所以有阵子不主动找你聊天,说成绩退步不能再辅导你也是这个原因,想尽快让温老师从你身边消失。”
阮芋不满地“嗤”了声,语气细细糯糯的:“反正都怪我一直死皮赖脸缠着你不让你走咯。”
萧樾眼皮一跳:“没这回事。”
听他提起曾经刻意疏远过她,阮芋又在千丝万缕的回忆中勾起一条从前从未在意的细枝末节。
尽管他这样说,但是作为温老师的时候,其实他从来没有落下对她的辅导。
哪怕是他紧锣密鼓筹备竞赛的那段时间。
阮芋突然想起来,温老师回消息最慢的那两周,萧樾正好在北城参加国赛。
甚至在国赛前一天晚上,还抽出时间给她讲题,教到她懂为止。
阮芋喉间微微哽了一下,佯装若无其事,抓起桌上的鱼泥扇贝,张口便往嘴里倒。
萧樾一愣:“这东西很凉,你吃慢点。”
阮芋:“还剩好几道菜吧?再不吃快点,可能会被提前来教室的同学看到。”
萧樾:“那就不吃了。”
阮芋:“不行。”
顿了顿,她找补道:“我不是怕浪费你的钱,主要是怕我自己吃不饱。”
萧樾轻扯了下唇,气定神闲地站起来,不顾她瞋着眼瞪他,若无其事地收拾桌面:
“这个点确实比较危险,赶紧走吧,你回宿舍再吃。”
阮芋:“回宿舍哪里还有的吃……”
“有。”
萧樾绕到她侧边,校服袖口捋到手肘上方,露出一截白净修长的手臂,随意地将桌上餐具扫进食盒。
阮芋坐在原位呆了一会儿。
许久才反应过来,热意从耳后漫到脸上,眼神透着难以置信:
“好啊你,难怪许帆和乔羽真合起伙来诈我,原来早就被你重金收买了……”
不仅他们两个坐这儿吃大餐,她的舍友们竟然也有份。
粗略算算,不加跑腿费,这一顿他起码花了小一万。
阮芋家里虽然富余,但她每天住在学校,一日三餐合起来不超过三十块,加上买七买八每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超过两千块,她妈按月给她打钱,缺多少打多少,她自己既不存钱,也没有烧钱的爱好,同为高中生,萧樾一口气花超过五位数的钱真能把她吓一跳。
迎着阮芋惊诧的目光,萧樾没什么表情地动了下眼皮:
“还行吧。”
拽起来了又。
阮芋压下情绪,随他一同站起来,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废物,抽了张纸巾低头猛擦起了桌子。
外头很暗了,太阳早已坠入山脊,徒留一片粉橙色的晚霞铺陈天边。
萧樾两手拎着两个大食盒,侧身走出教室后门。
阮芋揪着书包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耳朵尖儿还有点红,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樾跨出门框才两步,长腿一刹,突然停住。
阮芋差点愣愣地撞到他背上:“干嘛不走呀?”
萧樾抻了抻肩骨:“我再给你讲个笑话。”
阮芋:……
阮芋:“你说。”
萧樾:“你知道水手在船上的工作是什么吗?”
“啊?”阮芋想了想,“开船?拉船帆?做甲板卫生?”
萧樾:“是关灯。”
阮芋:“why?”
萧樾:“因为水(随)手关灯。”
阮芋:……
太冷了,她感觉脸都要冻僵了。
萧樾说完冷笑话,见她还没反应,于是稍稍侧过身,扬了扬下巴,指向教室里头。
阮芋回头瞅了眼,才发现教室里没人了,灯还开着。
萧樾两手都提着东西,所以没法关灯。
“就你细心。”
还知道随手关灯。
阮芋嘟囔了句,转身跑进教室,关了灯,两手揣进衣兜里,柔软的鬓发垂在脸侧,很快低着头跑出来。
12班教室毗邻东侧楼道,阮芋下意识往东边转过去,走了一步,回头看见萧樾仍站在原地,没往这边来。
外头光线暗淡,走廊的灯还没亮,仅微弱昏芒点缀,映照少年身形英俊落拓,一双眼漆黑,于暗处却透着清冽的光。
她眨了眨眼睛,语气软软的:
“你不回宿舍吗?”
萧樾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这玩意儿太显眼,丢教学楼不合适。我直接拿到垃圾房去扔,你先回去吧。”
垃圾房在后山脚下,是全校最偏僻的地方之一,也是离宿舍最远的地方之一。
“哦。”
阮芋细声细气应了声。
萧樾点头,习惯性将告别简化在这样一个冷淡的动作中,很快便转身,沿着走廊走向西侧楼道口。
大约只迈开四五步,身后忽然传来轻悠悠的一声:
“等一下。”
他停步,转身,回眸看见阮芋不知何时像阿飘似的跟了过来,双手揣在口袋里,明明是仲春天气,她却仿佛冬天畏寒似的微微耸肩缩着脖子,娇小的脸蛋因这个动作显得圆了些,脸庞隐隐透着粉光,杏眸向上仰起来看他,神态造型莫名有点像过年墙上贴的年画娃娃。
她看了他一会儿,脸更红,好像张嘴忘词,唇瓣翕动了下,终于说出口:
“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跟你一起去好了。”
第47章 交代
走到垃圾房的时候, 天彻底黑了,蛰伏在后山林间的春蝉发出清脆虫鸣,衬托夜更静,流水淅淅沥沥, 萧樾冲洗干净手, 阮芋也凑过来摸了摸水。
回宿舍的路很远, 要经过喷泉广场、图书馆、操场和食堂,路上零零散散来往着学生,萧樾和阮芋没有并肩走,前者慢悠悠地散着步, 后者似是有些不安, 刚才还落在萧樾身后几步远,这会儿又超到前头, 步速快得像要把他甩开。
“阮芋。”
后头那人轻描淡写喊她一声。
阮芋回头,又听到他说:“是你要跟来, 现在又自己走了?”
“没有啊。”阮芋讪讪笑了下,跑回他身边,“你走太慢了啦。”
学校明令禁止男女同学过从亲密,她还是有点介意被其他同学看到。
听他表达不满之后, 她很干脆地抛弃了那点介意。
其实还是更想和他一起走。
风口在右侧,萧樾默不作声地绕到阮芋右手边,走了几步, 问她是不是冷, 怎么一直缩着脖子走路。
阮芋直了直腰:“有一点。”
其实她是紧张,紧张的时候脖子发热, 风一吹才会冷。
从小到大, 阮芋用书包抡过数不清的男生的脑袋, 嬉笑怒骂无法无天,但是和男生肩并肩地、安静地漫步在微风习习的春夜里,怀揣着浓重而热烈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情,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甚至和同一个男生,在去年冬天一起走回家时的感受也截然不同。
变化的源头是她自己。
所有敷衍和狡辩都不存在了,现在的阮芋可以很清晰地读出自己的心声。
心跳很快,即使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她都快被蓬勃狂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经过图书馆,路上人流渐盛,学生们行色匆匆,阮芋总算能转移注意力,镇定地对萧樾说:
“还有两周就期中考了,我比所有人复习得都早,笨鸟先飞嘛,这次的年级排名应该可以再进步一些。”
萧樾:“你紧张吗?”
阮芋觑他:“还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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