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看见云楚过来,瞬间激动了起来,噌的一下站起身,厉声道:“云楚!你到底是有多恨我!”
“你害我便罢了,为什么要对我母亲下手!方才你就在我旁边,看着我把茶递给我娘亲,竟还不制止我!”
明珠义愤填膺的一番话就给刚刚进来的云楚定了罪,她指着云楚,脸色愤懑,还夹杂三分委屈,仿佛是云楚做了多对不起她的事。
反观阮枝,外衫才被脱了下来,露出里头烟紫的罗纱,覆在纤细瘦弱的肩头,脊背透出几分骨感,真如这春日里的柳枝般纤细。
面色如纸,额上细汗未干,嘴唇原是苍白的,因为经历了方才的疼痛硬生生的被咬出了几分血色,此时已然一脸倦色,用手撑着额头,仿佛再多说一句话就是消耗。
明珠声音尖利无比,如同一根针般往耳朵里钻,叫阮枝揉着太阳穴的手又重了些。
“云楚,我今日邀你来府,本意是与你冰释前嫌,你若是不愿意便罢了,直接不来就好,为何要使这般下贱手段!”
云楚目光从阮枝身上移开,不带半分怜悯,她甚至恶劣的想,收养了这样一个女儿,就权当是对她阮枝的报应吧。
在明珠一通自我美化的输出后,云楚开口道:“说完了吗?”
明珠道:“怎么,你这是还不想承认吗?”
云楚笑意有几分荒唐:“我为何要承认啊明珠姐姐。”
她毫不留情的戳破,“你这出演给明夫人的戏演的很过瘾吧。”
“不过我知道你想早些除掉我,当时你不就是这样求你哥哥吗?”
明珠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你胡说!”
云楚道:“太后寿宴,御花园东南角,你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一些吗?”
明珠神色僵硬,一时哽住,她难道听见她和兄长的对话?
可阮枝在这,犹豫便会露出破绽,她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你莫要移开话题,方才太夫说了,我娘亲方才喝的那杯茶里被放了石香粉。”
床榻上坐着的阮枝呼吸急促了些,用双手扶着自己的头,痛苦道:“别说了明珠。”
“头好痛。”
明月仿若未闻:“我娘亲喝的是我的茶,这茶是你推给我的!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果然同她先前猜测的分毫不差。
明珠都不管阮枝,云楚自然也不管。
她摊着手道:“我过来不过是因为我想见见明夫人罢了,同你有什么关系?”
“况且,我用这般低劣的手段报复你,我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明珠嗤笑一声,神情激动,声音越发的高亢道:“好啊云楚,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狡辩,你要我拿证据给你看吗?!”
争吵声在阮枝耳边简直如同惊雷一颗接连一颗的炸开,她头实在痛极。
这些尖利的声音每出现一句,都似乎都有一双从深渊而来的大手,把她往混沌里拖进一些。
明珠似乎向就此定了云楚死罪:“此事等我禀报我父亲——”
“住口!”
是阮枝的声音,几乎是怒吼出来,声音虚弱又带着几分沙哑。
房内彻底安静下来,明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了愣才看向阮枝道:“娘亲……”
阮枝将手放下,脸色并不好看:“明珠,你听不见我方才说什么吗?我让你别说了,你听见了吗?”
阮枝鲜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明珠声音弱了些道:“可是娘亲,是云楚这个贱人要害……”
阮枝叹了口气,些微冷静了些,疲惫道:“不管是不是她,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怎么能到此为止?她您都被她害成这副模样了。”
阮枝道:“我说到此为此。”
她对上明珠的目光,静静道:“听不懂吗?”
明珠终于不敢再出声,她心中实在不甘心,根本就不懂阮枝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甚至生出几分怨恨来。
在旁人眼里,今日这药可是差点被她喝了,到时痛苦的就是她,云楚想要害她,阮枝竟然就这样坐视不管,
阮枝呼出一口气,对着云楚招了招手,轻声道:“云楚,过来。”
云楚同样不知道阮枝是怎么想的,她走到阮枝面前。
阮枝轻轻抬手,把自己纤细的五指落在了云楚的手背,道:
“今日是我吃坏了东西,明珠她性子急,也是关心我,你可千万不要介意。”
云楚看了明珠一眼,道:“夫人,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阮枝嗯了一声,“那就且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我身子不好,见笑了。”
阮枝没有偏袒云楚和明珠之间的任何一人。
她只是的确是疲惫了。
她的世界实在太过苍白,根本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得到的感情也少之又少。
所以她非常珍惜那些能够让她觉得开心的人和事,云楚就是其中一个。
她是真的不想知道今日之事到底是谁做的,因为不管是明珠冤枉,还是的确是云楚所为,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狼狈的选择逃避,只要她不如究底,那就能用这言笑晏晏的表象来欺骗自己。
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每日思虑忧郁早已让她亏空了身子这样下去,她是没有几年活头的。
所以哪怕是自欺欺人,她也想让自己的生活简单一些,快乐一些,但是死的也轻松一些。
“娘亲…为什么要这样啊?”
阮枝没有回答,正是此时,有小厮疾步走进,禀报道:“夫人,公子回来了,正要求见您。”
阮枝眉头一皱,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把阿誉也叫回来了?”
自然是明珠派人去叫的明誉。
明珠道:“哥哥关心您啊,就是因为他不在,才让一个外人这么欺负我们母子!”
“父亲明日就回来了,到时我们一家四口就好好的,再不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我们家里了。”
阮枝眉头皱了皱,道:“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明誉便走了进来。
还没等明誉说话,明珠便率先站起身子,上去抱住了明誉的胳膊,三言两语把事情给明誉说了一遍,言辞之间一定断定就是云楚下的药。
明誉嗯了一声,然后将自己的手臂从明珠怀里抽出,目光越过云楚看向了阮枝:“母亲,您现在好些了吗?”
阮枝点了点头,道:“我本就没事,你别听明珠瞎说。跟云楚没有关系。”
“娘亲,你就是袒护她!”
明誉无法从明珠这只言片语里断出什么真相来,他目光静静落在云楚身上。
云楚仍旧乖巧的坐在阮枝身旁,手还放在阮枝的手背上。
至少这样看来,云楚与阮枝要更像母女一些。
不知何时,他待云楚的心态,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甚至此刻,他在未曾查明真相时,已经倾向了云楚。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明珠是个又坏又傻的人,而云楚却不是,这样低劣的手段,不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在来之前,属下禀报的信息似乎还在耳边。
他由于着急来看阮枝,所以并未细问,如今看见云楚,心思不免微妙了一些,甚至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慌。
云楚对上明誉的目光,弯了弯唇道:“大人,您回来了。”
明誉嗯了一声,又道了一句:“姑娘最近如何。”
依着明誉的性子,这句话实在是突兀又显得过分热情,云楚心下诧异,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多谢大人关心,最近一切都好的。”
明誉也跟着嗯了一声,可他不会与人聊天,便并未继续说下去。
这样一番闹剧之后,云楚也没有什么必要继续待下去,她又同阮枝说了几句话后,便做出一副被冒犯之后伤心难过的模样的辞别了阮枝。
是明誉出来送的她。
云楚对情绪的感知非常敏感,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待她的态度变了些,可她不知原因。
这让她不由猜测,明誉难道是知道什么了?
两人几乎沉默了一路,直到快走到大门了,明誉才开口道:“明珠的话,你不必放在心里。”
云楚早就忘记了明珠说过什么,现在的明珠在她眼里,同死人无异,谁会介意一个死人说什么。
“没有哦。”
明誉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云楚猜测明誉兴许是想跟她说几句话,便主动开口道:“大人才从内阁回来,不知可见到殿下了?”
明誉道:“殿下今日确是在内阁,同宋大人和季大人在商讨一道新的政令,听说结束之后还要照例去校场练兵。”
云楚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他若是一出门,就总是很晚才回来。”
其实赫巡每日的要做的事务比这要多的多,明誉并未一一告诉云楚,而是道:“只是这几日有些特殊罢了,以往殿下在东宫就可办公。”
云楚又哦了一声,道:“那便等几天吧。”
“殿下他……待你如何?”
云楚飞快的点头,道:“殿下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他给我买了很多好看的衣裳,珍贵的首饰,还有之前我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吃食他都给我送来了。”
云楚脸上的笑意很真挚,她继续道:“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些,那时候我连吃饱饭就已经很困难了,虽说都说是我救了殿下,可我觉得,是殿下救了我。”
这句话,无一不出自云楚真心。
她心里清楚,赫巡的确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就算这份善意是她骗来的,她仍旧觉得幸运且珍惜。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伤害赫巡,如果她有能力,她也会试着去保护一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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