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闲把魁首插在他面前,道:“来,小红,出来给叔叔表演一下才艺。”
太平尖叫:“滚!!!”
张鹤严:“…………”
云闲将唐无可藏起不愿露出是有缘由的。人多口杂,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现在只不过是随着大流走,若是唐无可真的被找出,那和仲长尧一般想法的难保没有。
她无法保证其他人没有想直接拿着人去交差的意图,所以只能这样。
唐无可缩在柳絮后背处,视野只有一道浅浅的缝隙。她从魔尊一出现时便心如擂鼓,到现在仍是没有平息下来。
修真者……是这样的吗?
那魔尊如此恐怖,宿迟能和他战的平分秋色,云闲甚至还能伤到他!
她望着自己怯弱的手掌,上头没有任何一点痕迹,只是白皙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要是她也有灵力多好。不,要是大家都有灵力多好,如果是这样,就不用再成日担忧魔修,也不用再担忧那些“灵体”。可为什么,唐灵国就是一点灵气也没有呢?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再定计划了。”云闲道:“所幸现在魔修没有对国民下手。”
张鹤严不阴不阳道:“是没对国民下手,现在是对我们下手了。”
“张公子。”薛灵秀风度翩翩地一摇折扇,“人会惧怕是常情,你若是真的害怕,不如我出钱雇辆马车,保证将阁下安安全全送回北界,你看如何?”
“还是薛公子阴阳得好一些。”乔灵珊跟还姹紫嫣红的风烨道:“这位张公子好没品,折扇都不如薛道友好看。”
风烨表示赞同。
明舒方才在外头物理超度了不少灵体,现在沉吟,在空中写了一字:“魔”。
“魔?魔什么?魔女?魔修?魔蛇?”云闲热心接话。
明舒点头,再静静写了个“全杀了”。
众人看着他慈悲的光头:“…………”
好歹写个渡字,看起来也观感好一点吧。难怪是祁执业派来的,两人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现在国民暂时无恙,压力转移到了众修真者身上,最后的目的也仍是杀魔。只是要杀魔修,就肯定要一击致命,他虽然脑子不好,但吃一堑长一智,谁能近身,又谁能直指要害?
云闲其实觉得即墨姝应该可以做到,到时候再去游说一番试试。
说到即墨姝……刚才仲长尧好像没进保护罩?算了,不重要,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抬眼询问众人,“昨晚是不是有哪位道友说了,她知道这魔修的要害在哪里?”
柳絮迷糊道:“脐上三寸还是脐下三寸来着。”
“或许有可能。”云闲深沉道:“两者都是。”
“……”一片寂静,薛灵秀忍道:“云闲,你平时少看点那种书。”
云闲说的没错,的确两者都是,但同样是打要害,大家都乐意打脐上三寸,脐下三寸虽然目标还算明确,可总觉得攻击那处非常的没品。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大家不愿做也是正常。”云闲善解人意道:“我面皮较薄,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女修,不太方便,不如就交给张公子吧,想来张公子是可以胜任的。”
张鹤严拍桌而起:“云闲,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直沉默寡言的宿迟突然启唇,道:“准备离开,有气息来了。”
“什么?什么气息?”
“难道是魔修?他虚晃一枪?”
“又或者是那个什么魔女?那个魔女果真和魔修是蛇鼠一窝,四方大战之事还没找她算账……”
众人方才经历大战,瞬间乱成一团,但也迅速拿武器的拿武器,准备马上离开,张鹤严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浑身气数不顺,那种被忽略的不爽感再度泛上。
自从云闲出现之后,众人就对她言听计从,说什么就是什么,反倒是自己说的话向来没人听,张鹤严哪受过这种待遇,更何况就剑阁这个破宗门,目前一个天阶任务都没做过,凭什么引领队伍?
还有这个一直戴着斗笠的人……到底谁啊?昨晚也没看见他啊,一句话都没说过。
“大家莫慌乱,越慌越容易出事!”张鹤严站起身,朗声道:“目前我们都对各自知根知底,只有这个半途而来的人,完全不知底细!不能被这么容易便牵着走!”
表演欲又开始了,众人心想,不知底细又怎么样?当时和魔修当面对打的是谁,不是他难道是你么?就算他是个妖精,是个魔修,那也得硬着头皮跟啊。
宿迟站直,看向他。
张鹤严被他斗笠下毫无感情的视线盯得背后一寒,仍嘴硬道:“看他的样子平平无奇,还藏头露面——”
远处隐隐传来了急促脚步声,宿迟懒得废话,反正刀宗之人都已经离开了,将斗笠扯下,复又抬头,冷淡道:“是那条蛇。”
众人霎时吸气:“………”我去!!!
张鹤严:“………”
一阵异常尴尬的沉默中,那盾修拍了拍张鹤严的肩膀,复杂道:“老哥,你是懂平平无奇的。”
脚步声极速靠近,众人闪身入内,下一瞬,原本所待之处被长长蛇尾狠狠一扫,瞬间灰土飞扬,一片狼藉。
在蛇尾之后,一个唐灵国之人赫然站在那处,木然伸手指向他们的位置。
“我看到他们了。”他麻木道:“就是往这里走了,绝对没有错。”
第69章 唐灵国(十二)
计划赶不上变化, 众修士被迫藏头露尾,被那条蛇追得满大街跑。
“这里!在这里,他们往这里跑了!”
“这边。”
“那个领头的在这里!”
“怎么回事?!”薛灵秀蹙眉道:“为什么这群人会指认我们?”
他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为什么。
一路走来,不管路上之人是男是女, 是老是少, 只要见到疑似修士,就会马上给身后的士兵和那条黑蛇指路, 没有半点犹豫, 甚至不需逼迫。
就算担心被问责报复,装作视而不见也并不是难事。他们并没有做任何不利于唐灵国民的事。明明是对付魔修, 为什么这群普通人反倒在助纣为虐??
云闲一边跑,一边急着问柳絮:“刀带上没有?刀!”
柳絮一摸身后, 唐无可又被她戳的一动,连忙道:“带上了带上了!还活着!!就是好像,有点虚弱!”
乔灵珊掐指一算, 现在已经又过了大半天, 之前唐无可就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昨晚去那黑店吃的猪蹄汤也吐了个干净, 现在该是又饿了。郡主才十六岁,还在长身体, 哪经得起这么颠簸,顿时愁道:“云闲, 要快点弄东西吃,不然会饿死的!”
宿迟面带寒霜,又摸出一道剑符, 开始向中灌注灵气。云闲看见, 立马道:“大师兄, 别用了!你方才跟那魔修打一遭,已经消耗不少了!”
“我有。”宿迟迅速将剑符灌好,放进云闲掌心,看着身后追捕而来的人马,凝道:“此后可能会走散,你且小心。”
“……你都把灵气放在剑符里了,我当然不会有事。”云闲皱眉道:“可你没灵气怎么办?”
宿迟仍是重复:“我有。”
“你有个屁!”云闲大逆不道,一个弹射把他的手打掉,“可以可以了,一张就够了!”
要是大师兄陪她来唐灵国历练结果把自己给折进去,那她们剑阁就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张鹤严毕竟是研墨门,不是以攻击性见长的门派,体质也不算特别良好,现在落在最后头,险险避过黑蛇几次,眼看着有些吃力,宿迟被打了手,怔愣一瞬,将剑符收了起来。
云闲没注意到,他轻轻往自己头上插了什么东西。
“我去引开。”宿迟停步,拔剑,道:“你们众人,尽量分散,不要聚在一起。”
这蛇视力不好,嗅觉还算灵敏,只要靠近了,就能察觉到修士身上的气味,越多人就越重。原本就它那个效率,是不会这么兴风作浪追着人跑的,但搭配上随时随地指路的城民,那就不一样了。
事情紧急,也来不及这么推拒来推拒去了,众修士拱手,迅速四散而行。
云闲、乔灵珊、薛灵秀、风烨,带着一个背上背着唐无可的柳絮,迅速往城内东南方向奔去。
那边是云闲第一次碰见唐无可的地方,人迹罕至,只有几个女孩在那洗衣服,还靠着河,比较好掩盖气息。
云闲:“就是不知道那蛇是不是水蛇。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
乔灵珊说:“似乎是草蛇啊。菜花蛇?不懂,剑阁上面没见过长这样的。”
“……”薛灵秀吸气道:“那是银环蛇,妖兽怎么可能这么朴实?”
风烨默默:“你都见过牛百叶不少次了还说这话……人家还是妖呢……”
他跑的急,还没空换下裙子,现在绊手绊脚,真是叫苦连天。这玩意又限制行动又好看不到哪去,下次再也不穿了!
六人迅速奔至熟悉的河岸边。或许还是早晨,河水刺骨,没人在这洗衣服,云闲左右环视片刻,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把唐无可放了出来。
唐无可在里面呼吸不畅,小脸又黑又青,饿得嘴唇惨白,倒是性情倔强,从头到尾一声都不吭。
云闲在储物戒中掏了半天,还是只有苹果,乔灵珊只有瓜子,薛灵秀倒是除了草药之外终于找出个精致的糕点盒子,也不知是谁送的,里头的糕点就小小一块,看起来还不够云闲塞牙缝。
唐无可把那糕点混着水吃了,又啃了两个苹果,脸色才看起来好了些。
一行人看着清澈水面,各自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不是气恼,也不是后悔,只是……茫然。不明白为什么。
云闲储物戒里的那只黑店灵体又叫起来,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云闲被吵得耳朵疼,将其放了出来。灵体一出来,就抱着手臂笑嘻嘻道:“我早就说了让你们早点回去,还不信?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唐无可看它一眼,被这副尊容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来唐灵国的修士加起来没有百个也有几十个了,全都回去了,就连那个很厉害的老秃驴也不例外,你们不想想为什么?”灵体看向外头街道上窸窸窣窣的城民,直白道:“这群人,才不会因为你们想帮他们而感激。一点都不会。不仅不感激,他们还会恨死你们呐!干什么要来,干什么要掳走郡主,干什么要破坏他们现在平静美好的生活?”
“美好?”柳絮再迷糊都听不下去了,“怎么可能美好?那魔修来的时候,他们明明那么害怕,一把刀悬在脖子上,又哪来的平静?”
“刀悬在脖子上又怎么样?”灵体大笑起来,“反正下一个杀的又绝对不会是自己!你要把这话跟那群裹着黑袍的女人说,她们或许还会感同身受点。唉呀,郡主被人掳走了,那下一个顶替的说不定是我,说不定是我的女儿,现在倒是开始害怕了。你要是跟别的人说,他们只会更恨你啦。明明死一个郡主就可以换大家活,凭什么偏要无事生非?”
从一开始那守卫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并不希望修真者进入这个国家。他只希望这个现状能够继续保持下去,最好永远都不要变,因为他知道,要献祭要流血的绝对不会是他。
唐无可的指尖缓缓攥紧了那个精致的糕点盒子。
她从未听过如此赤※裸的话,一下子有些无法接受。
“你话真多。”云闲瞥她一眼,眉眼缓缓压了下来,“命脉掌握在魔修手里,他今天只要一个郡主,给了。明天要矿脉,也给了。后天要唐灵国全部人去死,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还不是照样亡国?”
“这些为非作歹的灵体也是魔修放出的。”乔灵珊也道:“这么担惊受怕没有自由地活着,还不如死了。”
灵体:“可他们就是要这么没有自由地活着,就是要装聋作哑踩着历代郡主的血活着,也不愿意去死啊。皇室这么有钱,征了这么重的税,死个全家都不过分,死个郡主怎么了?谁愿意死?你愿意吗?唐无可,郡主大人,你愿意吗?你要是愿意去死,你一开始还逃什么??”
“够了。”薛灵秀戾道:“你真的很吵,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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