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帙楼乃玉帝读书御墨之所,闲时召会仙家亦在此地。
陆逢生进入天帙楼,书列前王母玉帝共执一卷,头足相抵浅笑低语,好生夫妻伉俪。
君臣相见一番寒暄。王母站在玉帝身后,对陆逢生没个好脸色。
禀明镇荒海见闻,陆逢生上呈黑球绿石两物,请玉帝召令辨奇。不过片刻,辨奇提裙施然入内,奉命查看。
“这黑球应是尘泥所化精怪,臣隐隐感知到它体内蕴含法神神力。”辨奇颔首,“至于这块绿石,壳翠有蛛网裂痕,中露白肉蕴含自然生机,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庇护。臣不知这力量本源为何,不过这石头并不是石头,而是一颗草木种子。”
“何类草木?”玉帝进一步问道。
辨奇将两物交还陆逢生,作揖回道:“构树。花开叁月天,遥似豆青蝉。一种树穗可食用,常被人界百姓当作美味的草木。”
玉帝抚须思索。
“这尘泥精蕴含神力又出现在龙坑,想来应知道些内情,暂行收押,待它转醒审问明白。至于这颗构树种子,奇诡古怪,如何处置你可有提议?”
辨奇回禀:“这种子来历不明,销毁本是上策。可它有一道无明之力庇佑,轻举妄动恐生恶果,不若暂在天界蕴养,日后查探明白再行处置。”
玉帝首肯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来历不明之物谨慎为妙。寻个万全的地方蕴养,以免突生作乱。”
“臣以为可蕴养在火仙子的炎方洞府。草木惧火,蕴养在此地,必要时随时可以天炎压制。”
辨奇话音刚落,王母冷声道:“青焰性燥贪玩,恐担不了看管之责。”
玉帝长眸慢悠悠转来,“青焰年纪不小了,该承担什么承担便是。”
王母望风希指,知道玉帝此意已决不好更改,可她爱女心切,只想让女儿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不让她吃一点儿苦头。
思来想去,她计上心头,有了个好主意。
“玉帝说的是,青焰确实到了历练自身的年纪。可她以往毕竟没参与过什么仙界事务,毛毛躁躁的,就算有炎方洞府的天炎火震慑妖物,也难以一人完成此事。”
“那王母的意思是?”
王母笑道:“不若给她派个帮手从旁协助,既可以让青焰历练一番,又可以不负陛下所托。”
“嗯……此言不虚。朕一会儿命执掌仙家名册的仙官把闲置的官员名录呈上,给青焰挑个——”
“哎,玉帝!何须如此麻烦?妾身早有一人选。”王母斜睨向陆逢生,直看得他寒毛一竖。
小心眼,又要作妖了?
陆逢生大感不妙,果不其然听王母说道:“不若就叫陆军神的亲传弟子辅佐青焰吧。两个小辈都缺乏历练的机会,还是同龄人能做个玩伴儿,实在是最好的人选了。”
玉帝浓眉一扬,喜道:“爱卿竟收徒弟了?朕还第一次听闻!这实在是好事,早年便听你说想找个徒弟传钵,如今是想什么来什么。”他搓了搓手,不无激动继续道:“也好也好。虽然卿的爱徒没有位列仙班,算不得仙府官员,可即是军神弟子,朕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个历练的机会。便依照王母的意思,先封个仙府行走的小官,遣往炎方洞府同青焰一起看管这颗种子吧。”
王母温柔柔地靠在玉帝的怀里,“陛下圣明,体贴慈爱小辈,妾身欢喜得紧。”心里狞道:“送到青焰那里,两人日久生情好事还能不成?若不是青焰痴迷得紧,本宫早把那不知好歹的小子治了,他哪轮得着这等好事?!”
顺天府.白家
“官人,大夫怎么说?”
给白娇娘看病的大夫一走,白柳氏就连忙从女帘后走了出来。
白相文无言凝视自己的妻子,看见妻子眼中的担忧,心里如同被人拿锥子刺一样,他不忍心隐瞒妻子,长叹道:“身上全是瘀伤,头顶更是被云家那禽兽开了这个长一个口子!”言罢,他狠狠捶了下桌子,“怪我!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何非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将她、将她许给了、这样一个禽兽!怪我、怪我啊!”
白柳氏泪眼朦胧,慌张地握住丈夫不住砸向桌子的手臂,哭道:“官人莫要如此,何苦以痛悔心!你与我怎能知道那云府的公子是个如此恶毒卑劣之人?这顺天府又有谁不以为他云家书香门第,各个皆清流高雅之士!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娇娘,待她醒来……”说到伤心处,白柳氏泣不成声,“再做一番打算吧……呜呜呜呜~大不了,我这个做娘的脸面不要,亲去他云府请饶,放我可怜的娇娘一条生路,呜呜呜……”
白相文痛恨自己不通官场人情,高不成低不就,做了个小小的顺天府知事,连保护妻女都无法。
“你可知这门亲事是府丞大人亲手牵线做的媒,若闹到台面上,驳得是他老人家的面子。”忍着心痛,白相文将妻子的手拉下,一步步走到白娇娘床前,悔愧道:“为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说着说着,男人垂泪,以袖擦拭。他心疼女儿,可为了白家上下几十口人,他无法任由妻子女儿任性。与云府作对,恰如鸡蛋撞击石头,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白娇娘在一个极度黑暗的地方伏地哭泣。被新婚的丈夫打得昏死过去,她意识恢复后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地方,方寸之间原地打转。不知从哪里传来爹娘痛苦悔恨的话语,她听后也是不觉垂泪。
一副皮囊被云家公子看上,纳了她做妾,想她好歹是清白官家女子,本该寻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做他唯一的妻,却因为这远山眉、含情眼、弱柳姿落入豺狼虎豹的爪下,被折磨至此。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过?也许她不能醒来被困在方寸的黑暗之中,正因为她内心里就没想让自己活下去。
白娇娘呜咽不止,泪如坠珠,哭得浑身没有一点气力。
“姑娘,你在哭吗?”
黑暗里有个声音飘渺又空灵,语气中流露出关心之意。白娇娘一头乱发抬起脸肿着眼睛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那个声音察觉到了告诉她:“不用找我,我就在这里,我也是刚刚醒过来就看见你在哭。”
白娇娘有了死的念头,遇见这种古怪的事情也不知害怕了,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迟疑了,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你的身体里。”
“我的……身体?”
“是的。我本在空中游荡飘到这里,后来看见你身体快要不行了,就跑进了你的身体里,想给你续命。这个法子我不知有没有用,不过现在看来是有用的。”
白娇娘怆然笑道:“多谢姑娘的好意,但我已不想活了。”
那声音焦急起来,嚷嚷道:“为什么不想活了!你明明可以活下去,不像我……啊!好疼!”
那声音怪叫起来。白娇娘愣怔,看着空茫的黑暗,发自内心关怀道:“姑娘,你、你没事吧?”
那声音过了几息才说:“没事,好像要想起来什么事情头突然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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