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清晨,麻雀在窗外鸣叫称不得悦耳,这是一个浮躁到沉闷的早晨,阳光并不耀眼,照在身上淡若一缕云雾,含烟醒来时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肩膀裸露在外有点冷,她轻轻瑟缩了下,把身体缩进被子里寻求温暖。
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又睡了会,她从床上坐起来,身侧空荡荡的,没了温屿的身影,怔愣须臾,门发出咔嗒的声响,一道很轻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合上门,走了两叁步,直到对方留意她已经醒了,才把步子放得重了一些。
阳光投射进屋内的地板,有点反光,含烟沿着白色的光影凝视他,手心握着腕骨开始发紧,似乎能感受到下方血管中静静流动的血液,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那种似曾相识柔情缱绻的目光,让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昨晚,两颗滚烫的心脏隔着衣料和皮肤几乎相贴,他把手挨近她的胸口,声音轻缓,他说,有时候真想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什么无论他怎样做,如何卑微地乞求,都不能换来她的动容。
温屿径直走到她身边,床身下陷,他把手里盛满水的玻璃杯放置在柜子上,视线在她肩颈停留片刻,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昭示着少年昨晚过分的行径,意识逐渐消退的时候,含烟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张床上。然而清晨却并没有想象那般难受,唯一不舒服的地方是腿根,含烟猜,应该是磨破了,张了张口,发出的第一个调子让她感觉自己的嗓子像被沙砾碾磨过,早已听不出原本的声调:“既然醒了,怎么不走?”
“留下来照顾你。”他用手背贴了下玻璃杯试探温度,确认不算太烫后递给了她,左手是一粒白色的药片,在含烟困惑的目光中他温声解释,“你有点低烧,这个是退烧药。”说完,他歪头笑了笑,问道,“姐姐,你不信我?”
含烟不至于怀疑他在这种事上动了手脚,囫囵咽下退烧药,她掀开被子走去衣柜随意挑了件常服,转身注意到温屿还坐在床边,力道一松,衣服从她手里掉到床上:“怎么还不走?”
“你已经说第二遍了。”他定定看着她。
“什么第二遍?”她不解。
第二遍赶走他。他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没有解释,而是转到另一面背对着她,她的身影从视线消失,取而代之是放在阳台的一盆兰花,正幽幽地,绽放着紫色的花朵。
“那是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门上那道冰冷的锁,身子发软,向后跌进温屿的怀里,昏沉在不久后笼罩了大脑,她才发觉自己似乎总是自以为是,从前以为温屿和初见时那件白色衬衫一样纯善无害,但后来发现他所有表现不过是伪装出欺骗旁人的手段,如今以为他再丧心病狂也不会疯到给她下药的地步,但现实又让她清醒,她不该对温屿抱有信任与幻想。
思维逐渐流失,可心却是清明的,像被泼了一盆冷到彻骨的冰水,又像被人架在烈火上煎熬,温屿朝门上看去一眼,没有解释,而是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似叹非叹道:“姐姐,我们好好的。”
含烟不禁冷笑:“我认为我说得很明白了,你觉得这样有意义么?”
“我觉得有就够了。”他音调淡淡,这件事情像是他早就计划好的,那么理所应当,他的神情里甚至找不到半点负罪感,含烟躲过他的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推开,人在濒临困境之时所爆发的力量往往超乎想象,例如温屿没有料到这时她对他还如此毅然决然,重量从怀里消失的一刻,心里倏然空荡,于是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渐渐地脱离轨道,而且再也回不去了。
门锁倏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含烟使劲拽动着,手心因为过于用力划破了一道口子,尖锐的疼痛刺激神经中枢,她仿佛感受不到,反复一个动作,似乎只要不停歇,这扇门在下一秒就能打开。
“姐。”温屿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制止自虐的行为,那时他很想问问她,和他在一起真的有那么难受吗?他比所有人都要爱她,如果她喜欢,他可以做她身边的一条狗,摒弃自己的尊严,他要的已经很少很少了,是她一步步把他逼到绝境。
耳畔火辣辣传来痛感,含烟扬手甩了他一个巴掌,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浓重的恨意令他心中一刺,像被刀子割破了一个血窟窿,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双目,他眸带腥气,语气却格外温柔:“姐姐,你这样我会心疼的。”说着执起她的手,低头轻轻吹了吹掌心被划破的部分,又在她想要抽回之前松了力道,柔柔望向她,顶着侧脸泛红的印记,眼神可怜无辜。
含烟说:“把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温屿走过来抱她,知晓她没了力气,只是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把自己的身体给她作为依靠,他俯身亲吻着她的耳垂,态度伏低,“你病了,我想留下照顾你几天,别赶我走了。”
含烟昏昏闭上眼,让他滚。
温屿用指尖轻抚她的脸颊,嗓音轻柔:“可是我舍不得你,你总是这么狠心,尤其对我。”有时觉得不公平,这世间成千上万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有时又觉得她该恨他的,他把她锁在这里,像囚禁犯人一样囚困在一方天地,她合该憎恶他才对。
他习惯地自欺欺人,说他所做的不过是想给彼此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或许,等他们相处久了,就能渐渐走进对方的心。
他们之间只是缺乏交流和沟通,温屿想,再等一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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