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拳头攥紧,湿漉漉的兔子眼混沌一片,隐忍半晌又松开手,两叁步靠过去。不待月季做出反应,拖了张椅子一屁股坐到她旁边。
月季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是下意识缩回手。
段北封手心一空,唇角僵了半分,瘦削的下巴朝姜朝扬起:“rose这不是你表哥吗?”
果然,姜朝听到表哥的称呼磨了磨后槽牙,不愤地看向月季:“怎么不回北芒山?我在家等你很久了。”
“吃过饭就回去了……”月季声如蚊呐,迎着姜朝悲愤的目光,凭空多出了点捉奸在床的意味,如坐针毡。
姜朝抄手叉起月季盘中剩下的牛肉,塞进嘴里,狠狠咀嚼两下:“吃完了,回去吧。”
“姜小少爷,我女朋友好像还不至于受你管制吧?”段北封浮出促狭的笑意,眼皮微阖。
女朋友叁个字好似导火索,姜朝牙齿咬得嘎吱响,下颌翕动,“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被挤得连连朝后退,声音刺耳,引周围人注目。
“段北封,他妈的谁是你女朋友——”
月季连忙揪住他衣角,眉头紧蹙:“姜朝,冷静点。”
姜朝动作一顿,偏头见她桃花眼里染了薄怒,心知再争执下去月季就要生气,却也不甘让段北封得意,便僵持在原地。段北封只漫不经心的捡起热毛巾擦手,微微抬起凛冽的眼神睇他。
月季叹气,一同站起来,凑近他宽慰:“我等下再和你解释。”
说完视线又凝到段北封身上,掀唇说道:“你的提议我会考虑,今天就先回去了。”
段北封点头:“我送你。”
“不用,我们走。”姜朝拽着月季手腕,拉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月季脚步踉跄,段北封怔愣一瞬,又绅士的笑笑坐回位子上。
朴善雨看了好一场大戏,得意之色在眼梢流转,偏头见到金千巧这才收敛神态,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到底年纪小,金千巧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又敲出根烟点燃,无视一旁侍应生为难的目光,紧紧锁住朴善雨的脸庞,思索片刻。也是,北芒山哪有省油的灯。
“刚才你是故意叫姜朝过来的吧?”
朴善雨肩膀一耸,眉眼无辜:“千巧姐姐,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金千巧不再多问,挑唇说:“走吧,我送你回去,不是说有几道金融题想问。”
“好,谢谢千巧姐姐。”朴善雨低眉含笑。
常府大道路口拥堵,姜朝这辆911停在其中分外扎眼。他屈起食指扣着方向盘,唇瓣几张几合暗示他焦躁的情绪。
这会儿月季冷够了他,轻叹着说:“我确实和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姜朝眉心拧成川字,食指顿住,缩成拳头。
月季瞟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昏黄的灯线跳动在额头,她阖上眼帘,顿感疲惫。
“因为我需要他,我需要他帮我铺路。”
姜朝没料到月季会这么说,歪过身子凝视她。
“姜朝,我不愿意就这样下去,我和你一样,也想有所作为。”她说着半睁开眼睛,“我想有自己的品牌,他能帮我。”
本不该说这些,或许是月季对姜朝有过真心,她今日格外疲累,想找个人说会话,然后蒙头睡一觉。
姜朝怔愣,绿灯此时亮起,他只好驱车前行。近了北芒山,车子愈行愈慢,车窗外竟有了夏蝉虫鸣。
缄默许久,姜朝磨着下唇嗫嚅道:“如果我也能帮你呢?”
“什么?”月季磕了下眼皮,侧眸看他。
轮胎一滞,车子停在原地。姜朝仰头靠着座椅,他眉眼松软,眼波里存有温情:“我帮你得到想要的。”
“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月季盯着他认真的脸庞,愣神半秒,又转眸和后视镜中自己的目光撞个正着,眼底幽暗恍若古井。
“……”
白厅。
落地窗对面有张博古架,架上摆着些古玩瓷器,其中有个隔层放着盏砚台,左侧雕了朵莲花,造型雅致。段雪靠着沙发垫,支起脑袋观察了好一会,也没猜出是哪个年代的。
她分神把视线投向办公桌后的朴世京,又扫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整了。她在这里等了叁个小时,餐盒里的食物冷了热热了又冷,朴世京始终没有用餐的意思。
段雪熬不住,换了个姿势,衣料沿着沙发窸窸窣窣发响:“我再让人拿去热一下吧,又凉了。”
朴世京这才抬头,按了按太阳穴,小指上的蛇纹尾戒沁出冷意:“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再吃。”
段雪特意下厨做了顿爱心便当,没想到在这里枯等叁个小时,未婚夫不仅没吃还让她先回家。
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又不敢明说:“世京……”
“宽心,我让人送你。”朴世京说着按响桌角的电话安排起来。
段雪眼神黯淡,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只好起身取来架子上的外套。
办公室外响起叩门声,朴世京又埋进文件里,道了声:“进。”
朴悯收紧袖口,大步跨进来,正欲说话偏头瞧见段雪,喉头咽了咽,迭腿坐到沙发上,那架势就是在等她出去了。
段雪嘴角抽动,暗骂他没礼貌,套上外套才冲着朴世京说:“世京,那我走了,你别忙得太晚。”
“嗯。”朴世京展出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大门合上,办公室没有多余的人。
朴悯兀自翻个身,把双腿架在矮几上,瞧见那份爱心便当,嗤笑道:“世京哥真是有个好未婚妻呀。”
听出他话中的戏谑,朴世京眉峰微凝:“有事吗?”
“黄兴完了。”
朴悯这几天一直在检察院和自由党斡旋,生活作风不过是舆论危机,真正可怕的是即将要面临的财务彻查。再加上黄兴本就是财政部的二把手,但凡账面上出现丁点问题都可能会牵连很多人。
民主党和黄兴来往密切,文峰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身后的信江正驶过一艘游轮,船舱上挤满游客,笛声长鸣。朴世京站起身靠着桌沿,右手撑住桌面:“我知道,辛苦你了。”
“你打算怎么做?”
朴世京食指研磨长桌边缘的横沟,一下下移动,须臾,他杏眼微阖,语气冰冷。
“先发制人,由你出面,以检察院的立场查他,不留活路,以绝后患。”
如此,文峰就找不到缺口构陷民主党,只是黄兴就废了。
朴悯习惯他的铁血手段,只晃着鞋尖:“行。”
“财政大臣的位子恐怕就要落到陈方忆手里了,我们要不要……”朴悯继续问。
游轮顶层打出几道彩色光柱,恍惚烙到朴世京眼中,他收起右手环抱在胸前:“静观其变吧。”
拉拢陈方忆不容易,明眼人都知道他早就投入自由党的怀抱。
朴悯起身抚平西装裤上的褶皱,刚准备离开又顿住脚步:“你喜欢月季吗?”
他说话向来不着调,朴世京背影一僵,转过身看他:“悯哥儿,她和——”
“她和我们有血缘,我早就提醒过你。”朴悯撩起碎发,纤薄的唇角抿紧,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她吗?”
朴世京微怔,喉咙好像被鱼骨卡住,这份污秽卑劣的情感和他的矜贵大相径庭,很难说出口。
他身子僵直朝前微倾,不答反问:“那你呢?”
“我以为我喜欢她,其实并不是。”朴悯摆正胸口那只徽章。
朴世京胸膛一泄,垂眸盯着地板,尔后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
“我爱她。”
朴世京整个人松怔,脑子里有根筋被拉扯住,他屈指在太阳穴附近打圈,连朴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他几近窒息,心口闷闷的,只觉郁结。
身为政客除了高明的手段,更需要干净的名誉,是以他一直维持着和段雪的良好关系。
他从没有被女人这样侵扰过心绪,令他一度失去理智,游走在禁忌边缘,更无聊的设计宣示主权。
朴世京思及此,抽身拽过西装外套,大步朝外走。空留着矮几上的饭盒,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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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有意思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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