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都冷了。
躲什么躲!
就这么不愿意看见他吗?!
那是陈鹤征,众星捧月的里长大的人,多少人喜欢他,围着他转,上赶着攀附或是巴结,养出一副傲慢性格,寻常人他都不屑放进眼里,哪里受得了忽视和亏待。
陈鹤征只觉心头生出些怒气,似燎原的火,肺腑都要烧起来。
他沉下脸色,正要让温鲤站住,却看见那个惊慌的小姑娘和什么人撞在一起,重心不稳,直接摔了。
这一下看上去摔得可不轻。
陈鹤征呼吸一顿,不可抑制地心疼。
疼痛过后,又涌起更为鲜明的怒火。
她为什么会摔?
因为急着躲他!
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陈鹤征沉着脸,两步跨过台阶,他腿长,步子迈得又急又快。旁边看打球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纷纷后退,生怕挡了他的路。
陈鹤征原本是直奔温鲤的,心耳神意全在那个小姑娘身上,可思绪猛地一转,意识到她是因为躲他才会摔倒,那一瞬的情绪,只能用“怒不可遏”来形容。
快气疯了。
于是,陈鹤征遏制住朝她靠近的本能,强迫自己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收回想要朝她伸过去的手,绕过她,走向了伍洇洇。
短短几步路,陈鹤征觉得自己像被剖成了两半。他的关注,他的意念,他内在的一切都是属于温鲤的,想知道她受伤没有,会不会疼,行为上却不得不做出相反的事。
违背本能的滋味并不好受,陈鹤征咬牙,竭力忍下,就像在德国的那几年,他独自熬过的数不清的漫漫长夜。
一连串的事情,还有情绪的转变,都发生得过□□速,短暂得甚至来不及细究。
无人知晓陈鹤征的卑微,但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决绝,他越过温鲤时没有片刻的迟疑。
陈鹤征将伍洇洇扶起来,意识到她扭伤了脚踝,无奈之下,只得将她抱起。
整个过程中,陈鹤征一直背对温鲤,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
他很怕看到她伤心的表情,更害怕,看不到她的伤心。
他拿不准,也猜不出,“陈鹤征”这个名字在她心里还能占据几分位置,几分重量。
陈鹤征听到有人问温鲤有没有摔伤,这恰巧也是她最关心的,他刻意放慢动作,直到听见温鲤说没事,陈鹤征才放心,准备带伍洇洇去医院。
出乎预料的是,温鲤居然叫住了他。
不得不说,那一瞬,陈鹤征是期待的。
他期待她觉得委屈,期待她发脾气,甚至期待她质问他为什么只顾着别人。
有委屈就是还在乎。
陈鹤征很想确切地感受到温鲤对他的在乎。
结果呢,那句“医药费,我会赔的”险些把陈鹤征气笑了,同时,他也在反思,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时至今日,他居然还会对温鲤抱有期待。
被抛弃过一次,居然,还学不会长记性。
陈鹤征满心都是自嘲,他不想继续停在这里,冷冰冰地扔下一句“不必了”,之后,便大步离开。
停车的地方离球场不远,路上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看。伍洇洇大概害羞,低着头要往陈鹤征的肩膀上靠。
陈鹤征语气冰冷得近乎凉薄,“粉底和口红,不要蹭到我身上,很难清理。”
伍洇洇一愣,脸色有些难看,尴尬地说:“陈鹤征,你这烂性格真的太难相处了!”
她认识陈鹤征快三年,小花招不知在他身上使用多少,这人简直软硬不吃,水泼不进,通身上下都是冷的,没有半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冷淡傲慢的调调就摆在明面上,藏都懒得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难相处。
完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陈鹤征动心。
伍洇洇晃神的功夫,陈鹤征已经走到车前,他打开车门将伍洇洇放到车厢后排。
行动间,大概不小心碰到,伍洇洇嘶了一声,可怜兮兮地皱眉,嘀咕:“好疼。”
闻声,陈鹤征低头看了一眼,受伤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不晓得有没有伤到骨头。
伍洇洇伤情如此,那温鲤呢?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那是个一向害怕给人添麻烦的小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忍耐,容易逃避,被欺负了都不太会告状。
陈鹤征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他撑着半开的车门,身形压低,对伍洇洇说:“你的同学应该有不少会开车的,我把车借你,让同学送你去医院。身上有钱吗?不够的话,跟我说。”
伍洇洇边听边瞪大了一双眼睛,有点难以置信:“你,你不管我了?”
陈鹤征没有多少耐心,他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找到拨号界面,递到伍洇洇面前,说:“打给你信得过的同学或者朋友,找人来送你去医院。尽量找女同学,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女性朋友会更安全。”
也许是因为逆光,陈鹤征的眼神有些阴,本就是桀骜得近乎凌厉的面相,此刻看上去,竟透出了几分戾气,似乎心情很糟。
伍洇洇还算了解陈鹤征,知道这人脾气绝对算不上好,纠缠得狠了,只会惹他厌烦,于是咽下满腔委屈,打了个电话给同住一间宿舍的室友。
室友也在静园球场附近,很痛快地应了下来,说马上就到。
陈鹤征甚至来不及等到室友赶到,伍洇洇刚挂断打给室友的那通电话,他留下车钥匙就要走人。
伍洇洇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一直忍着没发作,见陈鹤征如此敷衍地对她,脾气终于爆了起来。
她红着眼圈让他站住,一字一句地问:“陈鹤征,你这么对我,对得起我爸爸吗?”
闻言,陈鹤征回头看她一眼。眼神似冰霜,又似密林里腾起的雾,冷入肺腑,刻骨凉薄。
“怎么,想挟恩图报?”陈鹤征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冷冰冰的,“我该报答的是伍老师,不是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
伍洇洇留在原地,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陈鹤征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他的世界好像有铜墙铁壁,只要他不愿,就没有人能走进去。
相反的,他一旦动了心,就会给对方最好的一切,不介意高调,不顾张扬,明晃晃地双手捧上一颗纯挚的真心。
究竟是谁有这种好运气,让陈鹤征全心全意地爱着呢。
第17章
陈鹤征安顿好伍洇洇,再回到球场的时候,温鲤已经不见了。他没有在球场多做停留,转身直奔学校医务室。
一路跑过去,汗湿了黑色的碎发,却不显狼狈,反而透出一种运动气息,一种压迫式的凌厉感。
医务室的门半敞着,陈鹤征走到近前,不等他敲门进去,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在同谁玩笑,说:“实在太疼的话,你可以哭出来,我会帮你保密的,绝对不说出去。”
接着,是他熟悉的那个软绵绵的嗓音,用带着哭腔的音调说:
“我才不要哭呢!”
准备敲门的手僵在半空。
陈鹤征眉头紧皱,一种鲜明的痛感流过全身。
先前说话的男人似乎有些慌,干巴巴地劝了一句:“你别哭了。”
你别哭。
恍若平地起了一阵寒冷的风,自陈鹤征身边呼啸而过,吹得他周身冰冷,连血肉都冻住。
医务室外的走廊空荡荡,看不见半点人影,外面过于安静,室内的声息就变得明显。
隔着半合半掩的门板,陈鹤征听见刻意压低的哽咽,换气时发闷的鼻音,还有似有若无的抽泣。
所有的痕迹都在向陈鹤征传递着同一个信息——
温鲤在哭。
她一定很难过,不然,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这样情绪外露。
对了,她难过的时候一贯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也不抱怨,只是哭,不停地掉眼泪,那些温热的水痕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眼尾红得厉害,总叫他想起陈鹤迎花重金购置的一枚南红玛瑙的坠子。
颜色滟滟,流光醉人。
有那么一瞬间,陈鹤征是想推门进去的,想抱住她,让她不要哭,告诉她,他不是故意欺负她的。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之间还有太多的问题等待处理。
陈鹤征想要的,是一份完整的确切的爱,无关愧疚,没有猜疑,更不可以有退缩和忐忑。
他要他的心上人堂堂正正坚定不移地去爱他,同时,也被他爱着。
走廊尽头响起脚步声,有人快步走过来,陈鹤征从医务室门前离开,退到墙壁转角的地方。直到他看清匆匆走过来的人是傅染宁,温鲤最好的闺蜜,他才彻底放心。
*
傅染宁推门进去的时候,温鲤已经不哭了,又像是哭累了,睫毛上沾着些水汽,神情懵懵的,还有些茫然。
这模样,也太招人疼了。
通电话的时候温鲤只跟傅染宁说她摔了跟头,没提陈鹤征,见她哭成这样,傅染宁以为她伤口疼,一边拿纸巾给温鲤擦眼泪一边问她伤在哪了,严不严重。
见状,校医站出来解释了几句,说:“只是擦伤,没什么大问题,已经上过药了。洗澡的时候注意点,别沾水,这几天也别吃辛辣的东西,很快就会好的。”
说话时,校医一手拿起杯子,一手拉下口罩喝了口水,之后又把口罩带了回去,鼻梁的地方挺拔凸起,骨相绝佳。
短短的瞬间,足够附近的几个人看清那副干净清隽的面孔。
傅染宁挑了下眉,真没想到,小小的医务室居然还藏着个宝贝,难怪她那个吃饭都懒得下床的室友最近往医务室跑得格外勤快。
交代完注意事项,傅染宁扶着温鲤走出了医务室。
腿上的擦伤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是不影响行动,温鲤吸了下鼻子,说:“不用扶着,我能走的,没关系。”
“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傅染宁从大礼堂那边一路疾走,额头上还有未消的薄汗,她叹了口气,“一会儿不见,就给自己弄了一身的伤,好端端的,你跑到桐大来干什么?”
温鲤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怎么和好朋友解释,瞳仁里还沾着未散的水光,盈盈润润。
一看她这表情,傅染宁就明白了,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温鲤的额头,“又是为了陈鹤征吧?跑回来睹物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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