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要同我一起去?”
陆诏年顿了顿,认真地说:“我哪儿行,我什么也不会。”
在座的人笑起来。
“幺小姐何须自谦,有你在,我多快乐。”女士轻呵出烟雾,透过烟雾注视陆诏年。
“惹人发笑也是本领?”陆诏年不解。
“使人快乐当然是一种本领。”
说话的席上唯一的女客人,乃晚清重臣后裔,身出名门,更是首屈一指的化工科学家。
陆诏年道:“我想还是现代科学更派得上用场。”
女士轻笑:“那么我们的快乐小姐也研究科学就好啦。”
“我?”陆诏年眸眼亮了,“我也可以?”
“做学问,什么时候都不会晚。”施芥生道。
饭后他们在偏厅歇息,陆诏年叫来又绿唱曲儿,她弹琴。冯清如给他们张罗乳酪甜点、英国红茶,令人大呼“乐不思蜀”。
女士喜欢运动,见陆公园有一片开阔的草坪,提议一起打网球。
“哪来球拍?”
冯清如笑道:“别说,家里还真有几幅网球拍。当年政府办全国运动会,倡导健□□活,我们呀,也买来做了做样子……”
陆诏年换了身裤装,同他们一起打网球。
施芥生让陆诏年和他一队,却不想他打网球不在行,倒还要陆诏年?????这个半吊子指导他。最后两人惨败,倒在草坪上气喘吁吁,还不忘责备对方。
“明明看到球越网线了,你在我前面……”
“小姐,小姐!”又绿欣喜地跑过来。
陆诏年没听清楚她说什么,转头看见站在门廊下的男人。
男人淡漠地瞥了他们一眼,上了二楼。
陆诏年立即撑地站起来,把网球拍塞给施芥生:“中场休息,我歇一会儿!”
陆诏年蹬蹬跑上楼,见陆闻恺的房门开着一道缝,反而不习惯。
她敲了敲门,缓缓推开。
房间里没有人,水流从浴室传来。
陆诏年虚掩上门,就站在门边等。
陆闻恺似乎听到了动静,出来的时候看到陆诏年,一点也不惊讶。
他洗了头发,没擦干,水珠滴到白衬衣上。
“作甚?”
陆诏年抿唇,笑意禁不住溢出来:“因为击落日机有功,所以回来休假吗?”
陆闻恺嗤笑一声,也没否认。
陆诏年便欣然邀请:“和我一起打网球吧!芥生害得我拿了零分,如果小哥哥来,我一定可以赢的。”
陆闻恺挑眉,“芥生?”
“嗯!你没看到吗?施芥生,还有别的学者,他们都要去中央研究所了。”
“在北碚吧。”
“对,小哥哥怎么知道?……小哥哥什么都知道!”
陆诏年上前挽陆闻恺手臂,“就和我一起打网球嘛,就一会儿。我们许久没一起玩儿了。”
陆闻恺微微蹙眉,拂开了陆诏年的手。陆诏年以为惹他不高兴了,有点沮丧:“好吧,你不愿意就算啦……”
“出去走走吧。”陆闻恺道。
陆诏年展颜道:“好呀!”
陆闻恺从衣柜里拿出呢大衣,让陆诏年也穿厚实点,陆诏年偏把他的衣服抢了去:“我要穿你的。”
“太大了。”
“你懂什么,画报上女明星都穿这种大衣呢。”
他们穿起外套下楼,遇到冯清如上楼来。
冯清如刚接了陆闻泽的电话,梁山空军办公室那边说,陆闻恺昨日袭敌,手臂中弹受伤,在医院包扎过后,连夜赶回梁山。伤势虽轻,但不适宜训练,大队长勒令他回家休养两日。
冯清如见他们打算出门,有些惊讶:“你不好生休养着怎么行?”
“小事。”陆闻恺道。
陆诏年道:“什么休养?小哥哥受伤了?让我看看!”
“都说了没事。”
陆闻恺朝冯清如颔首,“我们就出去玩会儿。”
冯清如将信将疑道:“那不要玩太久,晚上我请董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有劳大嫂。”
街上熙熙攘攘,陆诏年步子慢,走在陆闻恺身侧。
好几次,陆诏年想握住陆闻恺的手,最终只是捏住了旗袍侧边的盘扣。
就在这时,陆闻恺忽然转过身来。她慌张抬眸,见他把手放到她脑袋上方。
“下雨了。”
陆闻恺挡着雨,垂眸看陆诏年。
片刻后,陆诏年才感觉到细微的雨,雨飘到她脸上,落在他肩上。
她踮起脚,伸出双手为他挡雨。
这举动惹得陆闻恺失笑,他拉起她胳膊躲雨。
巷口有一间茶馆,说书先生讲老话本,讲得绘声绘色,茶客满堂,还有不愿付茶钱的,就围在门外,堂里的客人乐得他们遮挡寒风。
雾雨朦胧,听“战国”的人摩肩接踵,谁也没注意旁边屋檐下躲雨的人。
作者有话说:
过去四川人把站在茶馆外边听说书的人叫听战国(站国)。川渝人有种冷幽默,抗战期间发明了不少言子,后面会展现xd
第二十七章
二人傍晚才回到陆公馆, 雨下大了,他们没买到伞,拿外套挡雨, 身上湿透了。
冯清如一向好脾气,见状也不免轻声责备。她让又绿却红都去伺候他们梳洗,亲自到厨房煮姜汤。
少顷,他们收拾妥当,下楼来。
陆诏年小声问:“你的伤, 要不要紧?”
“董医生方才看了, 无碍。”陆闻恺道。
陆诏年点了点头,又道:“大衣拿去干洗店再还你。”
“你放我柜子就好啦。”
“那我先收着。”陆诏年咕哝。
冯清如留董医生吃晚饭,董医生说太太在家里等呢,冯清如便让勇娃子开车送医生回住所。
陆诏年在饭厅落座, 没看见夫人, 问:“母亲身体不大舒服吗?”
冯清如从门厅边走来, 道:“许是前日出门, 累着了。”
“好好的,去罗汉寺上什么香。”陆霄逸道。
陆诏年微微蹙眉, 道:“母亲也是担心……”
陆霄逸不悦地看过来,陆诏年便不再说话了。
吃过饭, 陆诏年缠着陆闻恺要他弹琴,陆闻恺说他生疏了, 陆诏年不信, 拽着他的手,非往琴键上按。
二人玩闹着, 楼上忽然传来夫人的声音:“陆诏年。”
声音不大, 陆诏年却一下抬头看去, 好似从美梦中猛然惊醒。
“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陆闻恺默默注视着陆诏年走上楼。
陆诏年跟夫人走进房间,听到夫人轻声说“关门”,依言合拢房门。
见夫人要躺下来,陆诏年乖巧地扶夫人躺在床上,掖了掖被角。
“母亲,你不舒服吗?”
夫人摆了下手,不让陆诏年说这些废话。
沉默片刻,夫人道:“你跟你父亲说说,这两天找个时间,我们一家人影张相吧。”
陆诏年踌躇道:“母亲,你是担心……”
“我只是说如果,长期病着,以后影像也不好看了。”
陆诏年细究这句话,心跳加快了:“母亲……”
夫人握住陆诏年的手,柔声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
这日下午,麦修请来有名的摄影师朋友到陆公馆给一大家子拍照。
按照夫人的想法,一家人站在陆公馆前院,拍了张全家福。
陆诏年觉得机会难得,想和陆闻恺拍一张合照,可又不敢透漏心思,便向摄影师提议,多拍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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