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指噙着冰凉的明珠,在温热的唇齿之间轻缓摩擦,游移,指尖比珠子更深入地探索了他的口腔内壁。
晶莹的口涎顺着唇缝滑落,沾染上她的指节,她似浑然不觉,仍是隐秘而暧昧地撩拨着。
“嗯……”
少年光润肌肤之上渗出一层娇红,一对星眸含清露,两靥白玉抹新妆,凝眸看她之时泪珠儿将落未落,真像是个挨了恶霸欺负的可怜小娘子。
成璧淡淡乜他一眼,终于撤手,取了小几上未用完的半壶茶来,将那明珠与自个的手指好好浣洗了一番。
她不说话,他也沉默,两手撑着厢板坐在那儿,神情怔怔的,还有些委屈的模样。
眼睛时不时地往她身上飘忽那么一下,又急急忙忙地收了回来。
少顷,还是他先眨着眼小声开口:“方才……”
“哦,吓着你了?”成璧面上一派正经,冠冕堂皇道:“我怕这珠子上头涂了毒,寻思用你这张嘴验一验。毕竟你不会说话,空长了嘴巴也是浪费。”
“我……”
他神色羞恼,慌忙抬起手背拭去唇角清液,饶是如此还不忘为自己声辩:“……我没有用毒,娘子……官人已经验过,疑心尽可消了吧?”
他竟在意的只是这个。说起来,这小子脑瓜子倒也转得快,一下就晓得换了称呼,可这‘官人’一说又是从哪头论起的?
激怒不成,这招便就此作罢。成璧无谓地笑笑,又转了话头道:“你的汉话流利,想来家里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你叫什么?”
他轻揉着嘴角被她撑出的红印,低低道:“夷人贱名,恐污了尊耳。”
“怎么,我都将我的名字告诉你了,你却还藏着掖着,”成璧伸指戳他的脸,“你不是贼人,谁是贼人?”
“……那西洲人的名姓,我自己都不喜欢。幼时母亲怕我体弱多病,不好养活,曾将我寄养于外道人家,因而得了个寄名,叫阿蛮。”
他抬起眼,眸中神色忽地认真起来,“只是,若你要唤我这个名儿,我也需得唤你娘子才行。”
成璧愕然失笑,“非亲非故的,唤你小名作甚?”
“因为……我想唤你娘子。”
笑话,朕乃九五之尊,岂是能任你肖想的?
成璧心内冷嗤,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撇开眼挑了下车窗处厚厚的帘幕,又问他:“你得的是什么病?晌晴白日的,为何要藏头盖脸呢?”
阿蛮捉起袖口,将两只臂膀往窗口漏下的那片光中凑去。
说也奇怪,只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白净得无一毫瑕疵的手臂便满布红疹,一片片、一簇簇地往上延伸而去,痕迹渐渐没入衣袖之中。
再不多时,就连领口处那段脖颈也浸了红。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某种艳花的孢子恣意寄生着、烧灼着。妃色瓣子覆满半身,状貌奇诡而糜丽,竟然不曾削减他半分风姿,反而映得他艳比芍药,烈烈国香。
成璧被这密密麻麻的红斑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自己喉咙处也隐隐发痒,连忙在他肩膀上推了下,“这是个什么怪病,还敢晒太阳?快收回去。”
“娘子觉得恶心么?”阿蛮语声沉静,眸光却微微黯淡。
“多少有一点儿。”
若是对着皇叔,她倒还需斟酌着说话,就算是瞧见了什么腌臜模样也得胡吹乱捧一气。所幸那人一贯分外争强要脸,在她面前从未丢了男儿颜面,饶是她一副好口才也无处施展。
可如今在她面前的,只是个不熟识的小贼,她没得顾忌,自然是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了。
阿蛮听罢默了会,独个将衣袖挽好,安安静静地坐了回去。
成璧在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更觉此人城府甚重,乃是阴险毒辣之辈,不由得益发小心谨慎起来。
“方才不是吃了药,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这疹子就是吃了药才发出来的。”阿蛮轻声说着,“至于为何吃药……自然是因还有别的病。”
成璧点头,“那你,倒也可怜。”
阿蛮垂眸不语。
成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小几上正摆着个漆木的水碗,碗边散落着半枚腊封丸药。那药色泽棕褐,上头还有新掰开的痕迹。她默思片刻,随即伸指将那药丸摄入掌中。
“娘子若还有疑虑,大可以把这药拿去验看。只是药丸外头的封皮,娘子拿去也无用,不如交还与我?”
他神情澄澈,倒是没什么藏私之意,闷气也只生了一小会的功夫,自个便缓过劲了。成璧听得不解,便问:“要这蜡皮子来作甚?”
阿蛮从怀中掏出些攒了许久的腊壳儿,有些难为情地道:“大胤境内物阜民丰,域外却荒僻苦寒。在我家里,这些都是极贵重的物资。”
“这倒奇了。你这小贼,明珠随手就予了旁人作礼,怎么把些破烂收作宝贝?”
“夜明珠乃天地造化所蕴,谁找着就是谁的,原不费什么功夫。我家后山有座矿脉,这样的成色,偶尔也能捡着三两个。”
他将手里的蜡衣团成长条,又从自己衣衫上揪了截棉线,一面不紧不慢地做着,一面道:“娘子是贵人,家中想必自有供奉,应当不晓得这蜡衣要靠人力与智慧,历经养虫、收剥、制蜡三步方能成型。寻常的物件,凝结着中原人千百年的辛勤历史,像我们这些外域之人即便眼下就开始学习造物,也只能学着点皮毛,个中神韵,没有三五十年着实学不来呢。”
这话说得倒是深有见地。
成璧定睛看去,只见阿蛮手中那物已经现出雏形,细细长长的一节,上头斑驳的纹路已被手心热度捂得熨平了,当中还嵌了根燃线,原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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