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虽然只有一架单人床,但完全可以睡下他们两人。单人床上铺着灰色的床单,但是没有被子,幸好封琛将中巴校车上的绒毯也带来了,从背包里扯出来,和颜布布一人一条。
虽然这床有些硬,但颜布布已经好久没睡过床了,飞速将自己扒得只剩条小裤衩,裹上绒毯,很兴奋地翻来翻去。
封琛端着两只饭盒,将里面的开水来回倒,等水温凉下来,递给颜布布一只:“喝点水。”
“啊,喝水啊……算了,我不喝。”颜布布摇头。
封琛便自己喝,却见颜布布一直盯着他,便再次将另一只饭盒递了上去。
颜布布神情有些犹豫,用舌头舔舔干涩的嘴皮,还是坐起身,接过了饭盒,开始大口喝水。
等他喝完后,封琛放好空饭盒,啪地关掉灯,躺在了他身边。
这屋子里没有窗户,关灯后就漆黑一片,只有侧面墙上的小型换气装置,静静往里吹着风。
封琛闭上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颜布布将一只脚从绒毯里伸出来,搭在他腿上。
封琛拿起那只脚,扔开,收回手继续睡。
片刻后,颜布布的手又伸了过来,搭在他手背上,还很轻地挠着他手背。
“好好睡觉不行?”封琛忍无可忍地喝道。
颜布布小声说:“哥哥,你捏下我耳朵吧。”
“捏耳朵干嘛?”
颜布布说:“我睡觉的时候,妈妈都会捏我耳朵,不然我会睡不着。”
封琛沉默片刻:“这段时间没捏你耳朵,我看你也睡得很香。”
颜布布说:“那是我们没睡在一起啊,睡在一起的话,你不捏我耳朵,我就睡不着。”
封琛将他那只手扔开:“快睡,再动来动去的话,自己就去地上睡。”
他冷冷的威慑起了作用,颜布布收回手,开始老实睡觉,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困倦如潮水般涌来,封琛收起纷乱的思绪,也跟着睡了过去。
……
当封琛在睡梦中睁开眼,发现自己再次置身在那片雪原时,心里没有半分意外。他波澜不惊地站起身,径直走向雪地里的那个大蚕茧。
还没接近,他便透过那磨砂玻璃般的茧壳,看见里面的黑影。
黑影轮廓比上次见着的更加清晰,明显地显出了身躯和头部,还有……还有蜷缩的爪子和身后的尾巴。
封琛走上前,发现茧壳上布满细纹,像是小鸡用尖嘴轻轻地啄,在蛋壳上啄出来一道道裂痕。
他将手覆上那略带弹性的壳,注视着里面的黑影,目光顺着那轮廓移动。
电光石火间,脑子里突然闪出过念头。
——这黑影,像是曾经在空中接住他的黑狮。
蛋壳下传出的搏动,比以往都要有力,和他的心脏一起跳动着。他闭上眼,静静感受,能感受到黑狮正处在休眠中,像是疲累过后的自我调节。
难道黑狮并没有完全长成,之所以能在他坠楼时凌空接住,是它在那瞬间强行冲破束缚而出,现在重新回到茧内,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生长修复?
封琛看向其中一条最粗的裂缝,想剥开那处茧壳,看一看里面的情况,可这个意识才形成,脑中就嗡地一声,像是被一把闷锤重重敲击,突然天昏地旋……
封琛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耳朵里还有未曾散尽的嗡嗡声。
他伸手在周围摸索,摸到一个热烘烘的小身体,才慢慢回过神,想起自己还睡在蜂巢的房间里,旁边躺着的是颜布布。
而刚才那个大蚕茧,以及蚕茧里的黑狮,都像只是一场梦而已。
封琛却知道这不是梦,黑狮必定以某种形态存在于他身体中,正在静静休眠。
那会是在哪儿呢?
他摸摸自己胸口,不可能。再摸摸腹部,也不太像。
最后手指停留在额头上时,顿住了。
……会是在这儿吗?
不知哪里传来吵闹声,像是一对夫妻在吵架,伴着摔砸东西的砰砰巨响。走廊很快响起脚步声,一队西联军踢开了某扇房门,那些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四周又安静下来,黑夜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岩浆,封琛收回摸着额头的手指,茫然地眨着眼睛,突然有些分不清,刚才那风雪之地和眼前这片黑夜,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再吃一个。”颜布布突然翻了个身,一边呓语,一边将脑袋埋进封琛怀里。
封琛颈侧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这才有了一些真实感,便也没有将人推开,就这样紧挨着,闭上眼开始睡觉。
第二天,封琛照例很早就醒了,颜布布还在睡,手脚都缠在他身上。
他扒开颜布布,在他不满的咕噜声中起床,去洗衣台那里漱口洗脸,再把那些已经吹干的衣物收了。
他回来时,颜布布已经调整了睡姿,两手并在腿侧,躺得规规矩矩的,绒毯盖着脸,只从上方露出一从蓬乱的卷发。
封琛伸手去拉那条绒毯,不想他却突然抬手,将浴巾压得死死的。
“干什么?醒了也不起来?”封琛问。
颜布布按着绒毯一言不发。
封琛看了下时间,七点整,快到吴优所说的早餐时间,便推了推他:“别赖着了,起来准备吃早餐。”
颜布布的头在绒毯下左右摇晃,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不饿,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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