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泉认为小事一桩,席亭舟并非在意旁人眼光看法的人,为何于此事上这般纠结?
直到席亭舟说:“过些日子我带你回老宅,你称呼我父亲,是叔叔还是爷爷?”
迎上席亭舟沉黑的眸子,方星泉当头棒喝,眼睛欻地睁大。
一阵无言的寂静后,方星泉张了张嘴,小心翼翼来了句:“外公?”
席亭舟:“……”
感觉比爷爷更扎心,毕竟前十五年方星泉的确一直称呼席亭舟父亲外公,叫自己小舅舅。
“外公。”
“小舅舅。”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席亭舟彻底忘记自己曾是方星泉舅舅这件事,经此一提,他的良心抽疼。
似能预见介绍方星泉新身份的家宴上铁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
见席亭舟脸色铁青,方星泉赶忙抓住男人手轻轻摇晃,“我开个玩笑,嫁夫随夫,我肯定随您喊人。”
“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迫不及待嫁给我了,没进门爸爸已经先喊上了。”席亭舟单手托着下巴,眼中笑意绵长。
反应过来的方星泉涨红脸,气鼓鼓地瞪人。
“好了,别生气,身体还没养好。”席亭舟摸摸他额前碎发。
方星泉小半张脸隐没于被子里,琥珀色的眼睛明亮澄澈,一瞬不瞬注视席亭舟,待男人看过来,踟蹰开口:“您不许我叫您叔叔,那该如何称呼?”
“我的名字?”席亭舟反问,他没谈过恋爱不清楚普通情侣间的昵称。
手指藏在被子下揉搓,棉花被他揉散,方星泉目光殷切道:“您可以叫我宝贝吗?”
尾音消散无踪,方星泉蓦地被烫到般蜷缩进被窝里,连眼睛也没放过,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耳朵脸颊烧得厉害,像煮沸的开水。
天啦,自己讲出来好肉麻,方星泉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别人甜甜的恋爱都是宝贝来宝贝去。
席亭舟微凉的手指恰到好处捏了捏滚烫的耳朵,为可怜的小耳朵降温。
假如有个人比你更尴尬,更害羞,你便会感到轻松。
盯着裹成蚕宝宝的方星泉,席亭舟俯身于少年耳畔,魔咒响起。
“乖宝听话。”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方星泉抓住被单,脚趾用力蜷缩,全身紧绷,男人有把得天独厚的好嗓子,短短四个,方星泉充分体会「耳朵怀孕」究竟是何种感受。
浑身过电般,炸得他脑中噼里啪啦烟花盛放。
与少年亮晶晶的眼眸四目相对,席亭舟摸摸他的脸,“好了,现在该我了。”
一句话把方星泉从天堂拉入地狱,他就喜欢叫席叔叔。
敏锐察觉少年人的小脾气,席亭舟取下热水袋缓缓放在方星泉手边。
方星泉盯着热水袋失笑,“大夏天除了我应该不会有人抱着热水袋吧?”
“少转移话题。”席亭舟合上钢笔盖子,神色认真道:“你要是喜欢叫我「席叔叔」,以后私底下没人可以随便叫,但在人前你得喊我名字。”
“星泉,你得让人意识到你的身份,不敢随便对你出手。”席亭舟耐心劝道。
方星泉闻言骤然抬头,眼眶湿润,“好。”
席亭舟总爱把他惹哭,少为他考虑点不行吗,再这么下去,他会控制不了自己沦陷。
“还有件事,我认为这两件事关联很大,所以特意一起和你谈谈。”席亭舟表情严肃,如同手拿教鞭的年级主任。
方星泉瑟瑟发抖,艰涩吞咽唾沫,“席叔叔,还有什么事呀?”
他故意装乖企图蒙蔽席亭舟,席亭舟眼疾手快将人按回去,假若方星泉从里到外都这么顽皮,他心里也会松快些。
“星泉。”席亭舟握住方星泉没输液那只手,凝视少年的眼睛,直白而真挚地告诉他,“我们先订婚,等你年龄一到,便去领结婚证。”
他的打算方星泉知道,再次听到仍心动而慌张,捏紧拳头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席亭舟修长素白的手指抬起方星泉精巧的下巴,“我将成为你的先生,你也将成为我的先生,我们的名字将烙印在彼此配偶栏上。”
他描述得那样神圣令人神往,方星泉不自觉跟随他开始幻想那一幕,幻想他们为彼此戴上戒指,郑重宣誓,许诺共白头。
“星泉。”席亭舟再次呼唤少年的名字,温柔且坚定,“我们是平等的,我们的关系不应该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支配,那是剥削,是奴役,是虐待。”
少年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席亭舟目光沉着而烫人,“星泉,不要仰望我,睁开眼睛,我就在你面前。”
这一瞬,灵魂震颤,方星泉心底的干涸地倏然涌出清冽甘甜的泉水,沁人心脾,流向四面八方,滋润每一寸土地。
抬起头视线模糊,他的世界下了场大雨,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他独自蜷缩在狭窄的车内,雨刷器左右摇摆,清晰几秒又极速模糊,没有人知道他躲在这里。
孤独,寒冷,恐惧,啃噬他的精神。
“扣扣——”
绝望的少年猝不及防听到敲击声,有人扣响了他的车窗,门被打开,一只强而有力不容拒绝的手把他拽了出去。
原来早已雨过天晴。
方星泉扑进席亭舟怀中,泣不成声,用力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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