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了白子监后,白修宁与昊渊远离了祁连山,找了一处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隐居了起来。这一躲,就是数十年的光阴。
白谪曾埋怨过白修宁为什么不直接回空庭岛去。
白修宁没有说话,他自己却忽然记起了在给白修宁的身体融咒丹的那一次,昊渊曾说过,白修宁不愿被自己的弟子看到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白谪的眼眶渐渐红了,他按住了白修宁放在桌上的手,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却再次凝聚成了一声“师父……”
白修宁拍拍他的手:“好了,别再想那些了。方才我没接苏情的话,是为了在苏情面前让你这个做师父的留点面子。可你也是真的该想想终身大事了,莫非你想孤独终老?”
见白修宁又提起自己最不愿想的问题,白谪的情绪又不佳了,却不是刚才那种低沉,而是有了些羞恼之意:“灵隐他胡闹,弟子已经习惯了。师父怎么也拿这个说事?”
白修宁噗嗤一笑:“我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别以为你现在看着比为师老成就能不听话了。”
白谪本想回嘴的,可看到白修宁那一如往昔般温柔的神态又说不出来了,只得郁闷道:“此事弟子自有分寸,师父就不要凑热闹了。”
白修宁抿着唇,却止不住眼底的笑意。白谪被他瞧的耳根子发烫,想把他请出去,结果苏情又来敲门,说可以吃饭了。
凤长曦果真做了一大桌美味的佳肴。鸡鸭鱼肉样样都有,还有三盘绿油油的青菜,一大碗喷香的鲈鱼豆腐汤。昊渊去酒窖抱了两坛自己酿的酒,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碗,率先举起来道:“干杯!”
苏情打趣他:“没头没脑的干什么杯。师娘,你总要想个理由出来啊。”
昊渊被他怼习惯了,早就知道怎么应付他了:“为了你明天就走,终于没人再气我了干杯!”
苏情哈哈笑了起来,白修宁无奈的摇头,白谪倒是干脆的端起碗跟昊渊碰了下,难得有了回一样的想法。
凤长曦看苏情只顾笑,只得站起来给昊渊赔罪:“师娘,灵隐他并非故意气你的。你也知道,他就这性子……”
凤长曦话还没说完就被昊渊喊停,昊渊最受不了他这种一本正经的性格,只得解释:“我刚才随口说说罢了,作为长辈又怎会跟他这个小辈计较?你莫当真啊,来来来,这碗酒师娘敬你,今天你辛苦了,做了这么丰盛的一桌,可比你家那位有用多了。”
昊渊说完就把酒喝了个底朝天,凤长曦只得奉陪,苏情被昊渊逮着机会吐槽,却一点也不介意。反正他与昊渊一碰头就是这么个模式,不是你吐槽我就是我怼怼你,闹来闹去谁也没当真过。
一顿饭在吵吵闹闹又分外的气氛中结束了。凤长曦贤惠的又把洗碗收拾的活儿包揽了下来,苏情给他打下手。白修宁让昊渊先去沐浴,叫上白谪去了无名山后面的那座绮罗花田。
绮罗花需要十分精心的照顾,所以当年他们离开后,不知道该怎么种绮罗的白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凋谢枯死,最后成了一座荒芜的田地。
这是白谪的一处心病,所以白谪没有再来过这里。苏情在空庭岛住了十年,也不知道这片荒地曾经是一片绮丽动人的绮罗花田。
白修宁指着重新透出一点绿意的地面道:“昊渊花了许久才在祁连山上找到了几株存活下来的绮罗花,他照着当年你师公教的法子移植过来,如今已经有点成效了。应该过不久,这里就能恢复成往昔的那座花田。”
白谪不知道昊渊近日居然在忙这个,顿时惊讶道:“绮罗花不是被烧尽了吗?这么多年了还有活下来的?”
白修宁:“他把整座山都翻遍了,才在一处绝壁缝隙间找到几株,是野生的,十分不易。”
白谪虽然恨白氏中人,但他却生在白氏,长在白氏,对绮罗花也是自小就有着深厚的感情。如今听说可以再现当年的景象,喜悦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白修宁与他走走停停,就当饭后消食,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才各自回了屋子。
但在分开之前,他把一物交到了白谪手中。
那是一对雕工精美的宫铃。
苏情是听昊渊提起宫铃一事,才知道原来白谪当年给他的法宝居然是昊渊的,而当年昊渊送给了白修宁,后来白修宁把它放在空庭岛,并未带走,因此辗转到了白谪手上。
白谪私心里曾希望苏情可以继承白修宁的衣钵,所以把宫铃赠给了苏情,被苏情拿来当发带上的饰物。
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却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白修宁道:“谪儿,这对宫铃虽是昊渊送的,但对为师来说已经是过去之物了。你帮为师交给苏情,让他留着吧。为师与昊渊都觉得如今的生活更好,不愿再记起过去。所以你也不要再想了。答应为师向前看,不要被过去的事耽误了一辈子,可好?”
银白的月光自树影间穿梭而下,将大地包裹在柔软的月华中。白修宁就站在白谪触手可及的地方,眉宇间是他熟悉的关切与温柔,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白谪总是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师父眉心的朱砂,如今,却需要微微俯视了。
这变化在白谪心头融成一股暖流,他情不自禁的又去摸白修宁的脸,却在将要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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