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沉得住气。
他对恒阊郡守胡子善叮嘱道。
越是敏感的时候就越不能着急表露态度。今上和太后还没说话,下面的人再折腾也只不过是拱火。
说话?!那母子俩怎么可能替咱们说话!
胡子善气得一拍巴掌。
冉家那事儿上,他们也没给我胡子善面子啊!北郡、西北郡、东海郡的兵都杀到我头上了,事后也没看谁给我个解释!
就算阊洲冉家有问题,那兵器场不是建的好好的?东海能造火箭弹,我恒阊为什么不能造?!图纸有问题大不了我掏钱跟钱酉匡买,怎么我阊洲就不能有造火器的地方,早早就给毁了,当我老胡是死人吗?!
我看太后就是想给兵部那些人撑腰,早早就忘了咱们当初拥戴她儿子上位的功劳!
早知道得让一群兵痞子骑在头上,当初咱们还不如推举汝阳王!汝阳王老是老了点,但他那点喜好谁不知道,大不了就是多花点银钱上供,也好过受这个窝囊气!
第254章
住口!
谢敏达喝道。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狠厉,吓得胡子善噎了一下,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
他也发觉自己这话说的很危险。
不管今上登基的过程是得到了谁的支持,现在坐在皇位上、头戴冠冕的人才是大雍的主人,他们都是主人的下臣。
下臣决定主家的命运,说出来这就是大逆不道,是要 被杀头的!
但胡子善打心眼里觉得不服。
皇帝的宝座就一个,但封家也不是只有今上才有资格登基,要不是有了他们中都郡的支持,封禾那小儿能不能活还在两说呢!
当初他们中都四郡态度鲜明,出钱出力,这才击败了由南部诸郡支持的汝阳王。
不然单靠萧卓那个穷光蛋会打仗有什么用?登基上位不用花钱的吗?!
早知道封禾是这个态度,那当初不如跟南部诸郡联合对抗北郡、西北郡,断了北部的军饷军资供应,他倒是想看看北边的那群军痞能坚持多久!
谢敏达叹了口气,觉得心力憔悴。
他如何看不住胡子善心中的所思所想。
事实上,自从东海钱酉匡发迹以后,中都四郡像钱酉匡一样想的人绝不在少数,甚至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有觉得意难平。
凭什么呢?
今上登基之前,全大雍最富庶的地方就是中都郡,仙匀港是大雍最重要的远海贸易码头,每天吞吐的货物数量惊人,几乎可以和海西州的托特亚姆港相提并论。
中都四郡也是朝中财税的主要来源,从仙匀港和都德港远远不断流入的金钱供养着大雍的那些军卫,那他们中都四郡得到尊重和优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结果怎么样?
中都四郡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东海压过了风头,现在好多商船首选青州港,就连海西州谢家的钢铁场也从都德迁到了青州,这就是天家给的优待?
其实谢敏达也知道,东海崛起和朝廷的扶持没有太大关系,钱酉匡依靠的主要是青州冉氏的冉七郎。
冉七郎是不世的天才,是东海工业化的真正核心,但钱酉匡有魄力会看人也是事实。
谢敏达有时候自己也会琢磨,如果当初冉七郎是在自家地界上,那他能不能和钱酉匡一样,给对方那么多的信任。
闲来无事,午夜难眠,他也推演了很多次,每次的结果都是不可能,他永远做不到钱酉匡那样,因为一张图纸或是一个发明,就给与冉七郎倾尽全力的支持。
中都郡的场坊很多,能赚钱的产业也很多,大的有丰海船行,小的还有各式各样做远海贸易的小作坊,真正赚钱的大头还是海贸。
冉七郎刚起步时的那点资本,在中都郡守看来也不过就是个有些趣味的小作坊而已,肯定谈不上重视,更别说掏腰包支持了。
等冉七郎做起来了,以中都郡这错综复杂的环境,多半会有人暗中眼红,想方设法的下绊子搞图纸。这种事谢敏达见得简直不要太多,卫戍军的郡府的,财帛动人心,只要不过分,他一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轻易有动作。
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牺牲了原场主的利益,但却能带起一个新行当的发展。赚钱办场嘛,谁办不是办,左右都是在给中都郡创造收益,差别就是一家多赚还是多家少赚,谢敏达从不在意。
所以中都郡注定出不了冉七郎。
没有冉七郎这定海神针一样的带动,仙匀也好都德也好,永远无法成为现在的青州。冉七郎只有在东海郡,在钱酉匡不循常理的主政模式中,才可能成为东海的工业之主,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想通了关窍,谢敏达心中的郁结也散了许多。
那场大病之后,他的身体就越发不如从前,很多事情他都感觉到力不从心。
也许是他的虚弱被周围的人捕捉,原本一直保持一致口径的其他三郡郡守也开始隐约动摇。动摇是从他病重将死的那段时间迅速显现,但罅隙的诞生却远远早于此,也许在兴福楼事件之前,在汝阳王和今上的皇位之争开始以后,祸根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埋下。
到了如今,万庆舟案发导致崩裂已经不可避免。不管万庆舟如今是死是活,但他犯下的罪责一旦查实,中都四郡怕都要变天,所以必定要有一番挣扎,谢敏达对此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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