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

    一个人的行为在很多时候都很难找出一个理由去解释——就比如现在——陆景时正坐在餐厅里吃饭，目光却注视着手里的手机。
    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给他发来消息。
    这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举动，他做事向来有逻辑重效率，很少出现一心二用的情况。
    这很不对劲，他知道。
    但他觉得，有时候，跟着自己的心意走，也不算什么坏事。
    陆景时想起刚才，他离开办公室之前，又不由自主地走到宋韵然身边看了她一眼，她仍睡得香甜，平日里白皙的脸泛着红晕，像是猫儿一般趴在桌子上，慵懒又可爱。
    他终是没忍心叫醒她，就连离开时，也刻意放轻了关门的声音。
    以她的性格，醒来了以后应该是会第一时间发消息感谢他的。
    难道是还在睡么。
    微信提示音响起，陆景时点了进去，果然是她发来的消息。
    “陆总，谢谢您帮我，我接下来一定会好好努力，为公司效劳！”
    文字是没有声音的，陆景时却好像能想象出来，如果她是当面对他说的这句话，那她的声音一定是微微上扬的，充满了活力和干劲。
    “知道了。”
    他手指微动，敲下了这几个字。
    此时此刻，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心情是愉悦的，眼里也闪烁着淡淡的笑意。
    回完消息，刚准备放下手机，他看见了微博推送的消息。
    照片上的人微笑着，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温柔。
    陆景时眼中的笑意不知不觉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海水般晦涩深邃的情绪。
    虞希。
    自从上次在京市一别后，他和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下午。
    宋韵然悄悄用余光去瞧陆景时，她忍不住想着，他肯定也看到了那条微博，他当时会是什么反应呢？他会像作者描写的那样去见虞希，发现自己还是“永远都无法割舍”吗？
    会的吧。
    毕竟他那么喜欢虞希，这样久别重逢可以好好叙旧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工作时的陆景时认真又专注，表情严肃，宋韵然很难从他的脸上推测出他心里的想法，不知陆景时是不是觉察到了她的注视，只见他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似是下一秒就要抬起头与她目光相撞，宋韵然连忙心虚地低下头，没有再看着他。
    宋韵然有些烦躁地想道，他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去见虞希，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该考虑的，是她自己的事情吧。
    想到等会下班后她还要和陈暮一起去看电影，宋韵然内心的烦躁之意更甚，若是放在以前，她会觉得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约，可当她知晓她会在未来和这个人结婚以后，她内心对此满是抵触。
    她感觉，她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按部就班地遵循作者给出的设定，走向一个既定的结局，而这个结局，是她不想要的。
    可答应过的事又不好再反悔，所以这个约她还是得赴……
    下班后，宋韵然先去了一趟家里换了一身衣服，穿着工作服去见人总有些不太合适，虽然她内心对今晚的这场约会感到抗拒，但对别人的尊重起码得有。
    内心想象了很多，真的见到陈暮以后，一切却又变得顺畅起来，陈暮博学又儒雅，温和而健谈，她和他相处时都很少有冷场的时候，她和他一起吃晚饭，看电影，相谈甚欢。
    看完电影已经九点多了，陈暮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要送她回家。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似乎有些太顺利了，顺利得她都有些恍惚。
    “陈教授，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说完这句话，宋韵然几乎是头也不回地下了车，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一度心慌得厉害，就好像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小然。”
    她下了车以后，还没走几步，就又听到了陈暮叫她的名字，这一刻，她的心仿佛在无形之中被一根绳悬挂了起来，在空中居无定所地左摇右晃。
    “怎么了，陈教授。”她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却一直低着头没有去看他，“还有什么事么。”
    “我今天给你准备了礼物，一直都没找到机会送给你。”
    宋韵然心慌得愈发厉害起来，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立刻拒绝，可她的身体却仿佛被什么力量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脖子上传来丝丝凉意，是陈暮给她戴上了他为她准备的项链，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见那纯银的链条和项链上熠熠闪光的钻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陈教授，我……”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宋韵然想要说什么，喉咙却仿佛被什么硬物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脸色也因焦急而有些泛红，可这一幕在陈暮眼里，却成了她害羞的表现。
    “小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很喜欢你，你呢。”表白时，陈暮也保持了温柔的风度，只是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没有再更进一步，“我能感受到，你对我也是有好感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转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宋韵然想说什么，却依旧无法做到，这一刻，就算是再神经大条的人都能感觉到不对劲，她的身体和思想仿佛是割裂的一般，她想拒绝，却说不出口；想逃离，却挪不动身子……
    难道，这是作者设定好的情节？
    陈暮见宋韵然没有拒绝，只是羞涩地望着他，便以为自己得到了默许，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终究还是没忍住，微俯下身，想给她一个温柔的亲吻。
    眼看着陈暮的脸压了下来，宋韵然内心煎熬又矛盾，她心里，两种声音在不断地做着抗争，一种声音在蛊惑着她接受，另一种声音则在劝导着她拒绝，宋韵然用力地咬着牙关，终于，在陈暮即将亲上她的那一刻，将脸狠狠地别了开去。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好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要不是理智死死地支撑着她的身体，她现在可能就如那柔软的稻草，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陈暮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他松开了她，眼里却是不解，“小然？”
    “陈教授，对不起。”宋韵然深呼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太快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宋韵然内心那根将她的心脏悬起来的绳子瞬间断裂，对身体的控制权似乎回到了她的身上，身体的力气也逐渐恢复。
    宋韵然如释重负，她不想思考她做出这样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但至少这一刻，她不后悔。
    “这条项链，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抱歉。”宋韵然解下脖子上的项链，还给了陈暮。
    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明显。
    陈暮有些惋惜，他眼里的宋韵然，事业有成，温柔又知性，漂亮又阳光，年轻有活力，他是真的喜欢她，也想和她更进一步地相处下去，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唐突了。”陈暮将项链接过来收好，同时也自如地收好了自己的情绪，“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
    陈暮语气温和，宋韵然自然也不好拒绝，“好。”
    “那么……再见，早点休息。”
    “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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