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娘和白厚存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生意人,她们能够理解白靖文说的祸患是什么意思,不说其他行业,京中好多大粮铺就是内务库的产业,这些粮铺不用纳税交钱,还能做官家的生意,占尽各种便宜,如果不加以节制管理,一定会出乱子,便道:若是为了大宁百姓,娘就不能说什么,你是官家的人便该做官家的事。
与天经地义应当履行的义务相比,陈玉娘又把白靖文的安全降低了一个档次,她接受了白靖文做驸马的理由。
第一件事便算说定。
白靖文说到第二件事。
我想离开京城去一趟幽州。
这件事当然也要给出解释,但不能说去幽州查纵火案的幕后黑手,因为在陈玉娘看来那就不是他的义务了。
白靖文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皇上有可能率领文武百官北上幽州,我品级虽低,但作为新科状元,为了表忠心就要上书请求随驾北行。
陈玉娘不是那么好糊弄,她说:听说皇上待在宫里十多年了,忽然去北边办什么事?
白靖文:听说是跟燎国皇帝会面,其他还不知情。
提及燎国,陈玉娘夫妇便锁紧了眉头,武神关战役到了才十五年,她们记忆深刻,先帝战败,北境六州三郡变成三州两郡,当年多少人南逃她们怎会不知?便是岁贡,就算宣和帝君臣有意宣传成议和,但老百姓嘴上不说,心里自有一杆秤衡量,现在只不过是不谈国事,讳莫如深罢了。
现在是自家人说话,陈玉娘便直言:燎国有什么好人?跟他们只能谈军务,你是文官,不要趟这趟浑水。
白厚存终于也说道:听你娘的,你娘说的在理。
白靖文已经想好说辞,回道:放心,皇上都去了便没有危险,况且这么多年我一直待在京城,也该出去走走看看,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总要远行的,三年之后翰林院散馆,或许我就会放到地方为官,提前走一走有好处。
陈玉娘仍不放心,问道:得走多久?
白靖文:这事还是机密,具体出发日期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准。
陈玉娘:能不去吗?
白靖文顿了顿,有所触动,因为听出了陈玉娘委婉的殷切恳求,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陈玉娘笑笑说:你决定了就行,爹娘不会拦你,去之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给你打点行装。
白靖文:好。
两件事便都说定,为了照顾陈玉娘夫妇的心情,白靖文又说了些劝慰的话。翌日,他和陈玉娘夫妇再吃过中饭便离家回了杏花巷的新院子准备回翰林院上值,在这之前他整理了一遍朝堂局势,最终得出一个难题
如果他也去幽州,慕容雅博那边既然表明不肯接纳,就算他上书请求随驾北行也肯定会被中书省驳回,思来想去,他最后的选择似乎也只有找萧庆宁帮忙。
再去找萧庆宁帮忙的话
自己脸皮会不会太厚了?
而且萧庆宁凭什么帮他?
苦思无果,便想着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后面有没有其他机会。
五日装病假期结束,他照常回翰林院上值。
他离开的这些天,翰林院在赵公明的带领下一致对外,已经完成了集体上书、宫门跪奏等等一系列举措,旗帜鲜明,强烈反对宣和帝北上,请求诛杀慕容雅博极其一众祸国党羽,然而毋庸赘言,他们所做的一切徒劳无功罢了,因为他们反对的不是慕容雅博,而是他们的宣和皇帝。
和五天之前相比,白靖文已经知道背后关键,而且他的见解、心境和政治认识已经大不相同。
自从见过裴定方、萧景行和慕容雅博之后,他已不是之前的政治小白,至少现在坐在翰林院中,他就知道眼前这看似简单的站队,赵公明带领翰林院的人和慕容雅博那些人进行两极对立,背后其实有更为复杂的政治思考。比如看待赵公明反对慕容雅博这件事,他之前只能看到赵公明这些老臣是出于君主安危考虑,为了恪守人臣该尽的职责,表示应有的忠心,这才坚决反对慕容雅博,而现在他看到了赵公明这些人更深层次的心思
作为翰林院长官,宣和帝的第一秘书,赵公明这些老臣早已其实洞察了宣和帝的心意,亦即他们知道北上幽州是宣和帝自己的意思,只是看破不说破,但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进行反对,他们是通过反对慕容雅博而反对宣和帝,一个是不知而为之,一个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两相对比,天差地别。
不止赵公明,六部尚书,都察院那些御史,左王右崔,慕容雅博,还有许许多多的京官重臣,这些人就算自己一时半会看不透,也会有政治盟友指点说破,他们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从万人之下走到一人之下,步步走来,谁又是等闲之辈?
想通其中种种,白靖文便心怀敬畏,也学会了要以更高的视角和更缜密的心思看待朝堂问题,这不得不说是他在政治上的一个进步。
如此,接下来他在翰林院中便例行公事,该做什么只做什么,静心观望,仔细揣摩,安分守己,低调学习,除了跟探花郎林少游打听下最新进展,其他都是闭口不谈,而为了感谢林少游送他家具那份心意,中间主动邀请林少游到家中小聚,第二日林少游也做了回请,还把他那位中书省的同乡叫了过来,他的同乡是一位七品中书舍人,叫做姜明允,字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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