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Chapter 42

    负面弹幕不断刷屏, 饶是姜好和周小财再迟钝，此刻也该明白事有蹊跷。
    起初, 姜好还能故作镇定, 按捺住心底的疑惑同怀特继续聊天。但随着质疑怀特的人越来越多, 甚至, 那些新涌进的观众不再反讽，直白谩骂之时，她脸色突变, 再也做不到粉饰太平。
    “怀特，”姜好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 “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可以吗, 我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
    虽然她已极力克制, 但事发突然, 弹幕骂得越来越难听，她根本做不到情绪丝毫没有起伏。
    男孩敏锐察觉出不对劲，关切的问：“发生了什么？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 姜，请告诉我。”
    “没有, 只是一点突发小状况。”姜好扯出个笑容同少年告别, “再见怀特, 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见她不愿多说，怀特贴心地没有追问：“那祝你晚安, 我的甜心。”
    FaceTime结束, 直播间的画风却陡然翻转：
    ——甜心……？呕——！
    ——8012了, 还有网红靠和男人暧昧来营销？？？
    ——网友的钱太好挣了，居然还打赏请这个男演员来中国玩？指不定他就在上海呢:-D
    ——啧啧啧，这个锦鲤别的不说，演技还是不错滴。这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我看了都想啪啪啪鼓掌[doge]
    ……
    诸如此类的谩骂完全淹没了原有弹幕。
    此前日本之行时，姜好虽然也曾被质疑，但与这次的来势汹汹相比，那次简直跟闹着玩似的。
    姜好看得脸色发白，周小财怕她撑不下去，赶紧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宣布口语直播的结束。
    “姜姜别怕！”她抱住朋友安慰，“忽然这么多人来骂你，目的性太强了，像是有人故意黑你。”
    闻言，姜好深吸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些。
    “你说得对，小财我们看看热搜！”她表现得比所想的要冷静，“刚才不少弹幕说是从热搜来的！”
    对于她冷静的表现，周小财些微讶异，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赶紧依言登录了微博。
    不出所料，姜好果然被谁给盯上了。
    她的确被挂在热搜，赤|裸|裸的#中国锦鲤扒皮#词条，便可概括整件事。
    点开词条，最热门的便是营销号“网红纠察队长”对姜好的“扒皮”，其帖子标题极为抓眼——
    《中国锦鲤是运气爆棚，还是新媒体时代的造星计划？》
    “今天的主角恐怕无人不知了吧？‘中国锦鲤’这四个字完全可以入选2019年度热词，试问哪位姐妹不曾羡慕一夜暴富的姜咸鱼？今天队长为大家带来了中国锦鲤的一手八卦——姜咸鱼女士现在已经和星娱文化公司签约！
    废话不多说，先上证据……”
    这位“纠察队长”显然有备而来，他当然没有办法搞到姜好和星娱的签约合同，但他放出了姜好在星娱办公室和唐鹤谈判、签约现场，以及她现身星娱疯狂派对与陈恕在舞台肩并肩的照片。
    并且，他还有心的贴出了许多细节佐证：
    “光是照片当然不够，队长再给大家科普下中国锦鲤的传奇‘追星经历’！我们姜女士，很幸运地在去日本的旅途中选择了环姐一众网红轰趴的量子号邮轮，她去日本的邮轮就五六趟吧，反正就幸运的乘上了量子号，并幸运地在刚登船就在赌场偶遇[高亮]了环姐。量子号停靠横滨，姜女士又幸运地和环姐他们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在东京银座又偶遇[高亮]了呢……”
    该营销号故意重复“幸运地偶遇”这样的字眼，把姜好每次与环姐的偶遇都塑造成刻意而为之的模样。恰好，因环姐猜出姜好与星娱签约，她们抱团转发姜好迪士尼之行以及她第一条广告的截图也被放了出来。
    其实，那两次转发姜好的营销号几乎能扩散到全微博，大家纯粹是为了转发有趣内容吸引网友。但由于先抛出了“签约公司”和“刻意营销”这样的前提，网友们便很容易先入为主：
    ——我操？！所以是在第一站出发前就已经签约了公司吗？！
    ——我还是太天真了……她去日本那次手忙脚乱的，我还觉得她莽莽撞撞就出发了很真实[再见]
    ——这个锦鲤就是人设感很强啊！辞职、直播拆快递、出国丢脸、回来再营销正能量人设，很明显的营销路线，完全不能理解居然那么多人信她。
    ——帖子太酸了叭，看一半就看不下去了，你们谁成为中国锦鲤后不打算签个专业的公司？拜托，谁都不是圣人，成为网红后签约走另一条路很正常好吧[摊手]
    ——啧啧啧，真是想不到，中国锦鲤居然这么快就有脑残粉了？佩服佩服[抱拳]
    ……
    虽然网红签约公司，营销做广告很正常，但当这些东西被拿到台面来讲，别人就会怀疑你所有事情的动机。
    正如姜好所言，她毫无经验、一无所长，唯有“不完美”才是她真正的优势和卖点。
    但倘若，连她的“不完美”都被打上作秀的标签呢？
    这个“网红纠察队长”深知该如何真正摧毁一个人，他给姜好扣上营销和作秀的帽子后，开始从细节去质疑她的一切——
    “扒完我们锦鲤和环姐的奇幻缘分，咱们还是回归本质，来看看她这个人本身吧。人肉扒私人信息违法，她私底下怎样暂且不提，咱们只就锦鲤的直播提几个问吧！
    1.请问锦鲤为何敢说辞职就辞职，是提前预料到自己会星途璀璨吗？
    2.请问锦鲤作为小文员（非人肉她以前微博可知），哪来的钱在银座买爱马仕手镯，哪来的钱给粉丝升舱，又哪来的钱在伦敦挥霍？
    3.请问锦鲤为什么在英国会用翻译软件和小狼狗对话，但在日本却慌乱不知所措，小白花到需要直播间观众出手翻译？
    4.请问锦鲤是否认同，所谓的正能量，就是一边直播跑步一边在游轮赌博、在头等舱做spa、在伦敦赌马？
    5.请锦鲤解释，为什么英国小奶狗从不问你身份，就愿意陪你做各种各样的直播？请问你会主动教一个旅途偶遇的人学习语言，即便她回国后，也要FaceTime练习口语吗？”
    “我想答案应该不言而喻了吧？当然是因为背后有强大的营销团队咯。综上，大家可以自由分析，在如此娴熟的营销手法下，中国锦鲤姜咸鱼女士，是真的一路运气爆棚，或者，这根本就是新媒体时代，营销公司定制的一条‘锦鲤’呢:)”
    这个网红纠察队长，不愧是扒人无数的大号，他曾经连明星都能扒得彻彻底底，更别说把生活摊开来直播的姜好了。再加上此号习惯带锤扒人，爆出的料十次有七次都是真的，虽然达不到全真的地步，但在真假难辨的网络世界却意外地有可信度。
    姜好所有的光环与热度，都是从她成为中国锦鲤那刻才拥有的。而现在，不仅仅是她正能量的风格被打成作秀，连她偶然成为锦鲤的这点事实，也被受到质疑。
    当初羡慕嫉妒恨的网友，如今闻讯而来，便通通只剩下了“恨”：
    ——？？？我他妈，所以是内定锦鲤？！
    ——@宝诺集团，出来挨打！！！
    ——我早就想说了，每趟旅行不是偶遇别的网红就是偶遇异国小帅哥，还赛马中几十万，真的是编故事也不走心[白眼]
    ——锦鲤做法警告！劝大家善良，不要揭穿我的人设，否则我内定锦鲤就要拿走你的好运了:)
    “这些键盘侠都没有智商吗？！”周小财看完后气得不轻，“造谣还有板有眼的，感情宝诺花一个亿，就是为了捧红一个营销号？那他们怎么不干脆传你是宝诺董事的私生女呢？？？”
    她对着电脑直翻白眼：“我真的服气！”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质疑与谩骂，姜好也满是不服和委屈。
    运气本就是玄妙的东西，如果不是一次次好运的降临，她自己也不敢相信那些事情真的会发生。
    突如其来的好运气是她的幸运，但现在，当污蔑落到身上，根本无法用常理解决的运气却又成为了不幸。
    网络时代，一根网线将千奇百怪的人聚集到同一方天地，隔着屏幕你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伴随鲜花出现的同时还有泥点和瓦砾，当一个人迅速蹿红，有人夸他自然也就有人会骂他。
    只不过——
    姜好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并且是以这种荒诞可笑的理由。
    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作秀叫“不完美秀”。
    姜好看得喉咙发紧，成千上万的人骂她签约作秀，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开始怀疑自己。
    “小财，”她声音微颤着问，“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签约？我找到星娱合作，还是偷了懒对吗？其实我真的接了广告，网友骂的会不会其实都是对的……”
    “当然不是！”
    周小财斩钉截铁的反驳她：“这个营销号根本是在偷换概念！做网红怎么了，你现在的身份本来就是播主，签约公司、规划路线和你从前上班和国企签约本质不还是一样吗？打广告、做直播就是你的工作而已，再说了，你的不完美的确是真的，与环姐和怀特的缘分也是真的，根本不是作秀！”
    她心疼的抱住朋友：“姜姜，真的假不了，你不要因此而怀疑自己，当务之急是去辟谣。”
    “好……我先去问问唐鹤吧。”姜好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变得消极悲观。
    但事实是——
    她内心七上八下，根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抛开玄妙运气，来完美解决这件事情。
    玩微博这么多年，姜好当然见识过“网红扒皮”事件。
    明星、网红、主播，似乎每一个红起来的人都在劫难逃，人们的窥私欲发作起来，恨不能拿个放大镜对着你研究。一旦你被找到“污点”，那群人便开始狂欢，哪怕你洗脱罪名，这被扒皮的“污点”却会仍然存在，从此成为你的黑历史。
    因为有人会相信你，就会有人始终质疑你。
    姜好签约之事本就是事实，她成为网红、打了广告，这些都是事实。那些玄妙的缘分，又根本无法做成证据，拿来替自己澄清。
    此时此刻，第一次被大规模网暴的她，大脑一片混乱，她被打得有点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所以她感到害怕，害怕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事业，又因此被打回原形。
    害怕自己在失去的同时，还会连累身边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