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数量不多,其实怨鬼与冤魂并列倒也不算出错。王璐沉声道,鬼物说白了就是一种纯灵体,一种能量体,都是可以被消灭的。
但如果数量多了,怨鬼就比冤魂更容易引发质变,且更难以消除。
大多数枉死鬼有冤有头、债有主的执念,化解了执念,冤气也就化解了。而自尽求死的怨鬼却不同它们的执念很可能并不仅仅是针对某一人或某一事。
顿了下,王璐神色复杂地道:怨,同业,业气,同业力。欧阳,你知道佛家对业力是怎么解释的吧?
欧阳晨呆呆地道:驱使,创造和毁灭一切有情生命及其世界之原动力
不错。绝望至自绝生路的怨鬼,怨恨的是整个世界。王璐抬起双手,比划出个圆形,往下一扣,怨鬼多而质变,则成业力。而业力,足以影响一方天地!
金华府的业力集中于一处,只是导致北郊一地妖孽丛生,致使本该镇压一地的夜叉堕落,已经算是幸运了!
欧阳晨和燕红两个,呆若木鸡。
怎么会呢?金华府这么富庶,我看街上人人都有副好气色,比我老家黔州道日子好过多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不开要自尽,怎么会跑出那么多怨鬼来?燕红颤声道。
正是因为这个时空的两浙要远比黔州道富庶。王璐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更加复杂地道,社会变革、经济变革导致传统社会认知体系解体,都会导致地区性的自杀率提升。
朱元璋定都南京,开拓漕运,使两浙的粮食能运到外地,商业日渐繁盛,又有大量两浙人入朝为官,这是两浙江富庶的根本原因。
王璐看向燕红,认真地为这个古代少女解释道:富庶可以掩盖大量的问题,但这些问题其实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被环境镇压下来,仍然会在繁荣表皮之下发酵,病变,比如贫富差距,比如种种不公。
又因为传统社会认知体系的瓦解,或者说,两浙人因为地方上的富裕而更能接触到更多新鲜事物、受到更多冲击,个体的承受力更会因为新旧认知的不可调和性而更加脆弱。
比如说,黔州道的农妇,一辈子都在吃苦受罪。但她们周围的所有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么她们就会接受环境施加给她们的认知,她们会强迫自己接受为人妇者本来就得吃一辈子的苦这种痛苦现实。
而两浙的乡村农妇看到的却不是这样她们被困在特定环境内吃苦受罪,可她们又能因为两浙的商业繁荣、手工业繁盛、信息流通加大,从而知道更加残酷的真相也有人是可以不用吃苦受罪一辈子的,也有一些城市里的妇人和乡下的农妇,能靠从事手工业赚到银钱,比她们更有尊严地生活。你说,这些两浙的农妇,会怎么想?
燕红游魂一般地啊了一声,跌坐回凳子上。
她听懂王璐的意思了。
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被家人忽视、每日麻木地等着娘亲给她找门好亲事的无知农女,而这个时候的她,知道村里有谁获得了芯片系统这样的天降机缘,不用数着日子等着被嫁去不认识的人家,不用浑浑噩噩地渡过每一天,而这样的好事又绝无可能落到她头上她可能也会忽然感觉活不下去。
居然会这样燕红茫然地喃喃自语,一个地方富庶了,居然还会让那么多人活不下去,这、这
另两人没有发现燕红的异样,王璐自顾自地摇头继续道:究其原因,还是两浙一地的富庶繁荣,慧及的群体不大。能入朝为官的自然是鸡犬升天,但其他人沾不了光。农业发达养肥的是地主,手工业是商人赚走了大头,小手工业者其实也只是糊口罢了。
这个时代的官僚豪商,办个学堂、给穷人施舍点粥米、给自己老家修条路方便通行就已经是天下传颂的大善人,就算是在民间养望了。欧阳晨大约也是听王璐的分析听得很不高兴,难得地露出了骨子里的刺,冷笑着道,指望这种封建士大夫为民服务,那不就离谱!我昨天搭讪的那几波书生,能有一个当官了不贪算我眼瞎。
燕红听两位同伴这番抱怨,心里的慌乱忽然就减轻了很多。
外位面的试炼者们,似乎已经知道怎么让一个地方富庶,又不会让那么多人过不下去,这让燕红找到了主心骨。
她认真地把两人的抱怨记下来,准备等自己想明白了再跟他们请教她自己还一知半解,贸然开口就算别人指点了她也听不懂,白白浪费人家心意。
王璐倒是全然不知她这些分析给古代人同伴带来多大震撼,把情况跟两人交代清楚了,便道:业力既成,唯一办法只有尽可能亡羊补牢。我的想法是,我们几个终究没有本地身份,不如结束自行调查,与燕赤霞合作,联合本地官府淡化业力,如何?
嗯?官府帮得上忙?欧阳晨意外地道。
在业力方面,还真只能想办法让官府出力。王璐一扬眉,都花了这么多功夫调查到现在,你不会还甘心去找到堕落夜叉杀掉就算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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