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父子隔阂与猜忌的,从来都不会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晋阳公主又道。
周士弘打量着晋阳公主,颇为吃惊,“人人都说晋阳公主幼聪慧、多谋略,百闻不如一见,世子在京,全仗公主庇佑,这一点,弘代为感激,公主自幼出生于皇家,也识得大体,应当明白,世子,将来是要做储君与帝王的,你们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
“将军是觉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么?”晋阳公主直言问道。
“不单单是这个。”周士弘冷着一张脸道。
晋阳公主楞在原地,忽然为之一笑,“天子家事即国事,皇家哪有什么自家之事,颜面三字看得比性命还要重,人伦、宗法,无不为人诟病,生在皇家,唯有累之一字可以作诠释。”
“燕王是继太宗之后,大明的又一位雄主,世子今后也是要做明君的...”
“周大人!”殿外传来一声清脆爽朗的呼唤。
周士弘转身,连忙上前相迎,“世子。”
询问了好些人,赵希言才问到晋阳公主被周士弘关押进了内廷的仪柔殿。
“周大人以为,什么样的君主可称呼为明,”赵希言道,“难道只需要于私事一方,遵从礼法,而不顾朝政了?”
“自然不是,君主乃天下之主,上行下效,君王的一言一行关乎着天下,君主的德行,也带动着臣子与百姓,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只有才德兼备之人才可呼为明。”周士弘解释道。
“但皇帝是人,是与天下百姓一样的人,岂能没有儿女私情。”赵希言道,“若为君主便要舍弃这些,那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可是世子...”周士弘还想劝谏。
“周大人不必再说了。”赵希言负手打断道,态度有些冷漠。
在这一瞬间,周士弘似乎看到了赵希言酷似燕王的一面,自知作为臣子,再争执下去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臣告退。”
周士弘走后带走了自己的亲卫,只留人看守宫殿门,赵希言便走近晋阳公主,左右查探道:“他们有没有伤害姐姐?”
晋阳公主摇头,转身走到一处灯烛前,“你忘了吗,我有武功的。”
赵希言当然没有忘,“周将军是我父王的左右手,年少成名,他麾下的亲兵武艺高强,真要敌对起来...我怕姐姐吃亏。”
“晋阳顶着世子的名号,他们即便有杀心,也是不敢动手的。”晋阳公主道。
赵希言松了一口气,“姐姐没事就好,若我再晚一刻钟...”
“你放我走吧。”独自盯着烛光的晋阳公主忽然扭头道。
“什么?”赵希言楞在原地,有些不明白的看着晋阳公主。
曾期盼这一天到来的晋阳公主,当今日城破从族人尸体上踩过时,心境变得五味杂陈,“经此一役,世上再无晋阳的亲人。”
赵希言愣住,“姐姐是在怪我吗?”
晋阳公主摇头,眼里满是疲倦,“我本不喜争斗,奈何生于权力之下,如今你大业已成,留下我,只会加深你与燕王之争,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呢,困在这个狭小之地,已经够了。”
“太仆寺卿沈逸舟,是公主什么人?”赵希言忽然问道,“他曾是公主的人吧,掌管马政这一要职,为公主做了不少事,那他的真实身份呢?”
晋阳公主忽然愣住,于是她想起了多年前审问顾千澜之时,顾与她说的那番话,“沈逸舟之事,是你告诉顾千澜的,还是她告诉你的?”
“顾指挥使一向只听我的命令行事。”赵希言回道。
听见这句话,晋阳公主明显有些不悦,敷衍的回道:“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
“我亲自去问沈逸舟。”赵希言转身道,“他就在我--gt;gt;
手里。”
“一个负心人,能知道什么呢?”晋阳公主喊住转身已走了有些距离的赵希言,“你又为何如此执着这些早已作古尘封的往事。”
赵希言站定,随后转身,眼眶突然变得红润,“因为...”突然,她朝晋阳公主迈步走近,双手紧紧握着晋阳公主的胳膊,“我想名正言顺的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如果可以,就算是借口编一出谎言,只要让他们相信我与你非同宗,那我便可以迎娶你入门。”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是真的,皇家岂会因为你想娶妻就允许这等丑事传出,燕王又岂会同意让你娶我为妻。”
“他为什么不同意。”赵希言挥手道,“我不是生来就是世子,是燕王造就了这一切,太宗尚可以立民女为后,我又为何不能娶你为妻,别忘了,我...”
晋阳公主愣住,连忙伸手堵住赵希言的嘴,冰冷的指尖覆上炽热的红唇,“隔墙有耳,有些话,当打烂咽进肚中,对谁也不能提起。”
赵希言拿开晋阳公主手,旋即紧紧握住放在胸口上,可怜巴巴的哀求道:“别走。”
“我不想成为皇帝那样的孤家寡人。”
起伏的心跳也牵动着晋阳公主原本死寂的心,燕王登基之后,赵希言作为世子,毫无疑问便成为了皇位的最佳继承人,作为帝国最高掌权者与继任者,造反夺取帝位的燕王对自己身为先帝之女一定会有所忌惮,自己的去留也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对于赵希言也是极为不利,这一点她清楚的明白。
一个痛恨自己夺权为帝的兄长的燕王,又岂能接受他的女儿留在自己的孩子身侧呢,岂会相信晋阳公主当真没有报复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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