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年初开始,燕王妃旧疾复发,卧病在床,每况愈下,燕王世子侍日夜侍奉于榻前,衣不解带,亲尝汤药。
一边要处理政务与前线补给之事,一边还要照看燕王妃的病情,半年下来,赵希言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个夜晚。
担心儿子会被自己拖垮的燕王妃,躺在榻上紧握着赵希言的手,“母亲这儿也没什么事,你不必日日过来,每夜都陪在榻前的,前廷还有要务,你应当多将心思放在政务之上。”
被病痛折磨的人日渐消瘦,赵希言看着气色虚弱的母亲,很是心疼,“都怪儿不好,未能早些归来照看母亲。”
燕王妃长叹了一口气,“老毛病了,怨不得谁,倒是你,莫要被我拖垮了身子才是。”
“儿子还年轻,不怕的。”赵希言道。
燕王妃强撑着病体,坐在身旁的少年,是她毕生的牵挂,也是最令她担忧的,她亲眼所见,皇室争斗的残酷,兄弟成仇,父子反目,自相残杀,便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离去,燕王这对父子,脾性不相合,燕王府毕竟只是个小小的王宫,不会被权力左右,父子尚能和睦相处,父慈子孝,可将来入主紫禁城,坐拥的是天下,在这无上的权力之下,二人又会变得如何呢。
“王妃,爷,凤阳府的捷报。”明章走到殿门口轻声说道。
母子二人听后大喜,赵希言将手中已经喂完的药碗放下,“娘,儿去去就来。”
赵希言走出寝殿,接过明章手里的军报,将封口的蜡破开口取出信件。
军报上写着燕军攻克凤阳府,凤阳守将与朝廷的主力江阴侯双双战死,燕军取得凤阳大捷,直逼京师。
赵希言见之大喜,连忙入内将军报告知燕王妃,“母亲,父亲又打了胜仗,离攻克京师,只在朝夕了。”
赵希言跨入殿内,匍匐在燕王妃张氏身侧,“很快,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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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
一匹从战场上逃生,带着血迹的国马,冲入京城。
马背上的士卒带着凤阳府的军报,马奔驰在街道上,适逢京城刚下过雨,道路变得湿滑,马蹄在疾驰之下,擦到青苔上不小心打了滑,连人带马栽了下来,士兵重重栽倒在地,脸贴到了泥水地砖上,换做从前,定然会有百姓上前来围观,但今日街道上却了无人烟,士卒忍痛从地上爬起,可是那马却再也起不来了。
望着口吐白沫的马,士卒只好徒步前往紫禁城,一路上,他不敢停留的狂奔,很快,消息便传入朝中,从济南府到徐州,再到凤阳府失守,不到两年,燕王大军就已经打到了京师脚下,群臣开始恐慌,开始响后路,南逃,又或者是投降燕王,但他们只敢在心里想。
听到这消息后,就连皇太子赵旭也变得害怕了起来,江阴侯是他最后可以依赖与信任的将领,其余之人,不敢用,也不能用,江阴侯吴达的死,让大势彻底倒向燕王,因为整个朝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与抗衡的人。
“殿下,江阴侯吴达战死,这可如何是好?”有大臣问道。
“当务之急是城中的布防,应派将领接替江阴侯抵御叛军。”
赵旭坐在大殿的椅子上,轻按着额头,“江阴侯为国捐躯,应当封赏,传我令旨,以国礼下葬,袭封江国公,抚恤其家人。”
显然,群臣并不管一个已死了的将领身后事,他们只关心眼前,与之后,“殿下,燕王的大军就在应天府之外驻扎,如再不做对策,等叛军攻来,可就晚了。”
赵旭看着满朝文武,皆是自私自利之人,于是苦笑一声,“无人可用,岂能不败亡。”
“殿下。”
赵旭忽略文官的请声,看向另一侧一直默不作声的武将,五军都督府各都督具在,于是走下台阶,“国难当头,如今只有倚靠各位都督了。”
五军都督府的武将,能官至此位,皆是有声望的老将,廷上纷纷表态道:“臣等誓死捍卫京城。”
数十万人马折于战场,凤阳府的二十万战败后,朝廷只剩下十万人,然这最后的十万人马,是朝廷的精锐,或许是知道结果,赵旭便将大量的火.器屯于京城,又留守十万精锐铁骑护卫京畿,建起了抵抗燕王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为坚固的一道。
凤阳府丢失之后,赵旭下令死守应天府,州县皆进入备战,又命火.器营全力赶造火.器,加固京城外围的城墙,从杭州调运粮食储备。
炸毁船只,赵旭亲手切断南逃的后路,且派锦衣卫巡防与秘密监视,防止官员南逃,已做好了与燕王血战的准备。
——乾清宫——
李皇后移交权力,连同锦衣卫一起,都给了皇太子赵旭,自己则躲在坤宁宫内日日祈祷。
一群太医候在乾清宫,皇帝几次病危,都被施救了过来。
长达两年的卧榻,本有病愈之势的皇帝赵括,如今也已是奄奄一息,赵旭命人用昂贵的药材,为皇帝续命。
从外廷回来,赵旭支开了所有人,独自进入皇帝的寝殿,他的眼里没有了恨,只有满满的鄙夷与看不起。
若非燕王反叛,作为太子的赵旭,恐怕是最希望皇帝死去的人,但他深知,若此刻朝中再传出皇帝死讯,那么军心便真的面临溃散,就连京城这道最后的防守,也会变得不堪一击,主少国疑,成了燕王攻入京城坐上皇帝宝座最大的优势,因为没有人会继续支持一个年轻的帝王,而与正当盛年,势力鼎盛的藩王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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