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的菜肴, 爷可满意?”小二弓着腰于一旁伸手引路。
赵希言扇着扇子点头,小二便又道:“店里今日新上了鱼脍,青鱼、黄鱼、鳝鱼和白草鱼,爷定若是瞧不上的,便还有专供达官贵人的草鱼,只是草鱼珍贵,因此价格也要高上许多。”
小二说了如此多,只见赵希言插嘴问了一句,“有点心吗?”
小二愣住,深知眼前人是宗室,宫中什么样的点心没有吃过,“有有有,无论是看菜还是饭后茶点,只要是吃的,咱们店一应俱全。”
内侍搬来一张车架上预备的黄花梨大方凳,用袖子擦了擦灰尘,赵希言撩袍子坐下,一边扇着风道:“来些点心即可,做法如上次便是。”
“好嘞。”
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车架才缓缓启程,至晋阳公主府门前时,又碰见了今日的拦路虎。
内侍朝入内的人叉手,“公主在望月楼的楼顶。”这次倒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
公主府内的望月楼为最高建筑,楼阁高七层,为晋阳公主府最醒目的建筑,于府外,只需稍抬头便能看到。
赵希言带着点心来到阁楼所在的庭院里,庭院空空荡荡,只有旁侧院子里一颗出墙的枇杷树探了几个枝头到此院中,正值精阳六月,是枇杷最盛之时,出墙来的枇杷,硕果累累,碧绿的叶子里藏着饱满的果子,黄里透着红。
赵希言上前,顺手摘了几个,“这公主府竟然还栽了枇杷。”
“哥儿怎偷吃禁果,”内侍从旁道,“这可不是燕王府,也不是北平,哥儿纵然爱吃,差小人买便是了,怎摘人家公主府的果子。”
“哪儿叫偷吃了?”赵希言反驳道,指着内侍手中的食盒,“这叫礼尚往来,再说了,这枇杷树是南方的作物,燕王府没有,就是北平也不曾见过,父王每年差人从南方采购,花费大把银子,跑死几匹千里马,才哄得母妃开怀,可比那妃子笑还珍贵。”
内侍又扯了扯赵希言的袖子,“可这府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哥儿就不怕他们向公主汇报么。”
“随便。”赵希言轻描淡写道,于北平时,他便没有王子的架子,也从不在在乎身段,“你在楼下等我。”
“哥儿,这可有七层。”内侍抬头,用手遮掩着刺眼的光芒,仔细数了数道。
“公主一弱女子能上得,难道我还不能?”旋即便从内侍手中接过食盒,提起长长的下摆飞身登上了木梯。
至楼顶时,赵希言的状态仍旧良好,只是架不住天气炎热。
哒哒哒——
楼顶八面开窗,视野开阔,一眼可望到宫城内与皇城外的城郭,晋阳公主便躺在阁楼的躺椅上小酣,旁侧还有降暑的冰块与水果。
许是脚步声过于重了,晋阳公主从浅睡中醒来,但未睁眼。
赵希言进入阁内方知晋阳公主已经睡了,遂变得蹑手蹑脚,又将食盒轻轻放置桌上,因天气实在热,便凑到了她案桌上的冰块前降暑。
良久,就在她准备起身时,闭目的人突然道:“看够了?”
赵希言半站起身姿,愣了一会儿,旋即站起拱手道:“原来公主已经醒了。”
“某人步声如雷,想不醒也难。”晋阳公主道。
赵希言遂尴尬的笑了笑,将食盒打开奉上前道:“这不,着急赶来给公主送点心,这才步子匆忙了些,又未料到公主在这楼顶乘凉歇息。”说罢便将一盒子长相并不怎么好看的东西递到晋阳公主跟前。
“这是什么?”
“这是苏州的甜点,带骨鲍螺,国朝文人称之为天下至味,是用乳酪做的。”赵希言笑道,“言与公主十年未见,遂也不知道公主如今爱吃什么,闻着乳酪香,那店家又告知京中富贵人家的小娘子都喜甜点,我遂带了些过来,”旋即又将食盒的第二层打开,里面是一罐汤,倾倒出时呈现好看的暗红色,“消暑解腻的梅酱。”
赵希言又瞧着那桌案上一碗冰沙,便问道:“这降暑的冰沙可食用?”
晋阳公主点头,赵希言便不客气的舀了一大勺,欲放入汤中时顿住了手,抬头问道:“公主近日能食寒凉之物否?”
晋阳公主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赵希言所问的用意,遂再次轻轻点头,于是一碗梅酱冰饮便做好了,赵希言将其与甜点端至晋阳公主跟前。
晋阳公主见之仍一动不动,既没有表现厌恶,也未曾表露喜欢,只是侧身倚在榻上静静看着。
赵希言见她如此,便停止了解释,乖巧的直身站立,后退一步拱手道:“言,特来向公主请罪。”
一阵风穿堂而过,吹起赵希言幞头下的长系带,两扇门窗也被风吹动着发出了声响。
晋阳公主端坐起,尝了一口赵希言带来的甜食,“宫中食物精致,然味却不如民间,华而不实,世子真是有心,还特意回去换了一身衣裳。”
赵希言抱着袖子放在腹前笑眯眯道:“这不是因天气炎热,连入宫的常服都被打湿了,寻思着,总不能穿着湿透的衣裳来见公主,不然便又要被训斥道,”赵希言学着晋阳公主的口吻,“成何体统。”
说话间,晋阳公主已将那块夹起的甜点吃完,旋即放下筷子道:“如此说来,还是吾的不是了?”
“不敢。”赵希言再次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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