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明知如此,还是留着他们。
“姐姐,我知道的,律法并不公平,若受害人是女人,那律法便会偏向男人,因为写律法的人是男人,若受害人是穷人,那律法便会偏向富人,因为写律法的是富人,若受害人是平民,那律法便会偏向官身,因为写律法的是朝廷。即使真有这么一部绝对公平的律法,依然不会被绝对公平的执行,因为执行者是男人、富人、朝廷,”金满愤愤不平,本来她被救了出来,娘爹喜不自胜,但立马要将她带回老家去,省得被人议论,金满打小就有主意,宁死不肯跟娘爹去乡下,“为什么执行律法者、书写律法者不能是女人呢?”
苏辞讶然,她没有想到金满年纪不大,说的话却振聋发聩,让人羞愧不已。
谁说不是呢?
……
苏辞送走了陆子怡,留下了金满。
姜晴回来的时候,朝歌城正好入夜。
姜晴住在长安街,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除了早朝和大臣议事,姜晴是在长安街批阅奏章。
苏辞一进门,就听到教习嬷嬷恨铁不成钢似的,严厉地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家人子,即使是未来皇后,也不该如此肆意妄为,而应该稳重端庄,为天下女子做好表率。
姜晴一开始还听着,看见苏辞进屋后,便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教习嬷嬷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倏地住了口。
姜晴笑道:“吃过饭了么?”
苏辞道:“没有,等你呢,今天回来这么晚?”
教习嬷嬷默默退到一旁。
宫女们将饭菜一一端上了桌。
姜晴道:“今天的事有点多,以后不用等我了。”
姜晴用过晚膳,就要批阅奏章。
苏辞看一眼堆积如山的桌面,皱眉道:“你每天都要批阅奏章,不头痛才怪。”
姜晴笑道:“有你在,头就不疼了。”
苏辞随手拿起姜晴放在桌上的奏章,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晴没有阻止她,一旁的素见和妹如,还有阮安倒是吓个半死。
教习嬷嬷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严厉:“奴婢该死,都是奴婢教导不周,姑娘不懂事,还请陛下恕罪!”
教习嬷嬷一跪,素见和妹如也跟着跪,喊着请陛下恕罪。
苏辞莫名其妙,她看看教习嬷嬷,又看看姜晴,后者正一脸含笑地看着她。苏辞道:“她们怎么都跪下了?”
姜晴道:“别理她们。阿辞,为何笑?”
苏辞道:“这赵知府不知是哪里的知府?居然特意上奏章问你好不好,难道不好笑么?”
姜晴也跟着笑起来:“他隔十天半个月就要呈个奏章问安,真是让人无语。”
苏辞道:“真是够闲的,老来问你好不好,难道就没有正事做吗?”
姜晴笑道:“说起来,有人在奏章上提到了你。”
苏辞奇道:“说我什么了?”
姜晴扫一眼奏章,立马会意的阮安就从放在左边的奏章中抽出一本,呈在苏辞的面前。
写得简单明了,就是苏辞在清水县被拐一事,按律法,那拐子和那家人要被处以极刑。
苏辞道:“原来是这事,我还以为他们早被判刑了。”
姜晴道:“没那么容易。”
姜晴解释道,凡是涉及判死刑的案件,地方官员不能直接执行。地方官员拟写奏章提交至州官,州官同意后将意见交到刑部审查,若是更严重的案件,还需备案大理寺。如果都没有异议,刑部会将结果报告给国主,由国主决定。
清水县县令和州官都认为那拐子和那家人本应该被处以极刑,但刑部侍郎认为,传宗接代是人伦首要大事,那家人因害怕香火断绝买下女人,情有可原,应当轻判。
苏辞很生气,当时要不是她豁得出去,哪还有机会回到朝歌城,恐怕一辈子都被关在清水村,被人侮辱生子,这刑部侍郎说得轻巧,看似句句有理,其实屁股早歪到一边去了!
苏辞心里有了计较,道:“陛下怎么想?”
姜晴莞然:“有事就是陛下,无事就是姜晴?”
苏辞哼道:“按我朝律法,他们就应该受极刑!结果你的刑部侍郎倒好,说他们也是逼不得已,为续香火,应当从宽,他那么好心,怎么不去给人当孙子!”
姜晴哈哈大笑:“阿辞,你总是能让我感觉惊喜。”
笑罢,姜晴又道:“侮辱皇后,自然是死罪。阿辞不必生气。”
两人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清水县这几人的性命。
确定以后,姜晴重新拟诏书,由心腹内侍送往刑部。
苏辞看得新奇,连在一旁的素见和妹如不停地眼神示意也没有发现。
姜晴笑道:“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苏辞严肃地道:“我想到一件事。”
姜晴道:“你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苏辞指着即将被送往刑部的诏书,道:“我在想,万一这诏书在半路上被掉包,或是有人在路上打开修改,那岂不是糟了?”
刚接过诏书的内侍手一抖,差点将诏书摔在地上,他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姜晴大笑起来:“你真是杞人忧天!”
苏辞这才知道诏书有统一和详细的规格,且用作诏书的绢布由织造局提供,凡发布正式诏书前,诏书还会被送往织造局验证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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