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扶着林太傅走进院落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一副景象。
他面上不动声色,在袖下的手却又紧了紧。
林太傅拍了拍林霁的手,末了,又没多说什么。
沈初姒款步上前扶住林太傅,轻声道:“太傅年事已高,若是想见,又何必自己前来一趟,我可以自己前去林府见太傅。”
“殿下是天家,为人臣子的,怎么能让殿下去林家,这坏了规矩。”林太傅朝着她笑了笑,“况且臣这是探疾,哪有让殿下前去林家的道理。”
林太傅手中的龙头拐杖在地上点了点,“这么些时日,殿下受苦了。”
林太傅与沈兆关系甚笃,当初金銮殿中,太后李氏在上,林霁也是难得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
这份情谊,沈初姒一直都记得。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未受苦。
“臣老了,说起话来古板,与殿下多说不了什么话。”林太傅笑,“有些话,还当是你们年轻人去说。如珩,殿下这么些时日在院中闭门不出,恐怕错过了京中不少趣事,你且讲给殿下解解闷。”
沈初姒想到之前林霁在这里与自己说的话,抬眼看了一下站在林太傅身边的林霁。
有些时日不见,林霁还是惯如往常一般的温和,他此时正在低着眼看着自己。
沈初姒心下叹了一口气。
林太傅借口离开,手中拿着拐杖,身边的小厮也跟着他一同离开。
他走到了庭中的一处小亭里面,蒲双刚刚那会儿已经备好了茶,虽然隔得有点儿远,但是沈初姒还是能看到袅袅升起来的白雾。
林霁沉默片刻,随后轻声开口:“此番前来,其实还是有点儿唐突。殿下之前的事情,没有能够帮得上忙,我很抱歉。”
“林大人不必觉得抱歉。”沈初姒抬着眼睛,“之前金銮殿上的事情还没有谢过林大人,这种事情,旁人避之不及,林大人能出言帮我说话,我已然万分感谢。”
她一向不会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
哪怕他心甘情愿。
无论林家是不是受到先帝遗嘱,无论他到底是什么立场。
“其实今日前来,是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霁低眼看着沈初姒发间落下的那片桃花瓣,手指随着轻轻缩了一下,却又没有动作。
此时隔得很近,他甚至能闻到属于桃花的清香味。
“之前在这里的时候,我曾经问过殿下的意愿,当初殿下婉拒了我。”
林霁似乎是想到往事,有点不好意思,面上带着一丝羞赧,“当初我说,此时并不急,我可以等到殿下好好思虑之后,再给予答复,也不用担心我会改变想法。已经过去数月,我原本应当知晓,这件事不可强求,可是……”
“我还是想来问问,殿下的想法。”
即便是知晓自己曾经前往西境,林霁却还是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当初沈初姒问及婚约不是儿戏,说不必因为沈兆的话,从而勉强的时候,林霁说起,是他自己甘愿。
沈初姒站在原地,然后轻声开口:“林大人应当知晓我前往西境的事情吧。”
林霁似乎是有点儿诧异她提起这事,“知晓。”
沈初姒点了一下头,“若是林大人想问我的想法的话……当初我婉拒,是因为一来,我对大人只有兄长之情,二来当初我谈不上顺遂,也并不想那般早的再思虑婚事。”
林霁突然想到谢容珏今日的模样。
他即便是身穿古板的颜色,也会显出不一样的少年鲜活气来,眼眉风流昳丽,面上胜券在握。
将一直都想护着的小姑娘拱手给别人,这么想着……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分明,是他先遇见的。
有些事情,真的不分先来后到。
林霁思忖片刻,随后艰涩开口:“那殿下现在开口拒绝,是为了,镇国公世子吗?”
沈初姒手指蜷缩了一下,刚想开口的时候,林霁却又接着道:“算了,殿下不必说,我大概知晓了。”
沈初姒思忖片刻,“是为了他,也不全是。因为我从来,都只把林大人当做兄长。当初父皇与林大人以叔侄相称,我就觉得,若是我当真有林大人这么一位温柔的兄长,是再好不过了。”
林霁闻言,突然低声笑了一下,“殿下啊殿下,还当真是一点儿念想都不曾给人留。”
沈初姒缄默。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林霁所想,她明白,也知晓。
毕竟从未起过心思是当真,这数年里她并未把他当成是所谓的选择,也是真。
或许是担心沈初姒会觉得愧疚,林霁低声安慰道:“殿下也不必觉得愧疚,这原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之前其实早就已经想到过是这样的答复,日后也不算是反受其扰,也好。
即便,他其实现在谈不上是高兴。
林霁说完这句话以后,朝着沈初姒笑了一下,随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幼时他其实一直就想着这么做,今日,也算是得逞了。
沈初姒发鬓顷刻间有点散乱,她一时没有想到过林霁居然会这么做,抬头讶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林霁抬手抵唇,“好,就如殿下所说,是兄长。”
他抬手将之前沈初姒发间的那片桃花瓣拂落,“若是日后他欺负了你,那么大理寺狱中,永远都会给他留个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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