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圣子13-是离开的时候了

    13、
    缪的诞生，意味着她离开的日子近在眼前。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会的。”
    虽然未来的圣子殿下被惯坏了，性格非常不讨喜，但看在他父神的份上，她也会好好对待他的。
    而眼前这位还不懂得怎么隐藏自己的新生儿，此刻一脸单纯懵懂地盯着她瞧，趴在器皿边缘歪了歪脑袋，苍翠的眼珠子里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
    阿贝尔望向他：“关节的交接处……”依然是人偶的关节球，这是缪与人类外表上最大的不同。
    “没办法做到与人类一模一样，毕竟他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好吧。”能让外表乍一看和人类几乎一样，做到如此惟妙惟肖的微表情，这位神明大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几乎是与创世神一般的神迹呢。”
    他勾起唇角：“谢谢夸奖。”
    阿贝尔又去看缪漂亮的绿色眼睛，懵懂的他刚刚降临在世界上，没有继承任何记忆，只觉得她异常亲切。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的，很漂亮的金发，对不对？”
    阿贝尔点头：“很漂亮，眼睛也很漂亮。”
    “我倒觉得他的头发和鼻子很完美，更像你。”
    这是什么孩子长得像父母的言论啊。
    仿若在新生儿出生时发生的对话，令她有些恍惚，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对他而言，缪就是他辛辛苦苦孕育出的新生命，所以这段对话一点毛病也没有。
    本着扮演新生儿父母角色的职业态度，她点点头，附和道：“脸型像你。”
    他隐秘又欢欣地勾起唇角。
    刚硬的骨，柔软的皮肤，精密的零件，还有流淌着魔法的血液。
    他做到了。
    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那就是缪的灵魂。
    但，时间不多了。
    阿贝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扯了扯他的小手指，问：“开关在哪里？”
    白发神明比划了一下：“屁股里。”
    阿贝尔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随后爆发出不可置信的一声：“啊？！”
    他轻飘飘地撂下一句：“拿个东西往里面一捅，就开机了。”
    阿贝尔：………………
    她沉默了许久。
    望着这个天真无辜的缪，又看了看这位好像不怎么正常的父神一眼，阿贝尔心里的那杆秤，终究是倒向了另一边。
    “不然，换个位置？”
    “为什么？”他拧起眉，“据我了解，那里是最不容易误触的地方，也是人类躯体保护得最周密的地方，作为不能轻易触碰的强制开关装置，我认为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
    阿贝尔没办法反驳他的观点，毕竟他是站在功能实用性方面考虑，思想没她那么龌龊，但她好歹是个前人类，对于屁股这个地方还是有点……有点偏见，稍微努力挣扎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有点困难，他的身体构成的材料不容易集齐，如果现在更改，会来不及的。”
    留给神族的时间不多了。
    他需要他们的孩子得到充分的爱，让他更了解人类，融入人类，然后拥有真正的灵魂。
    不了解面前这对新鲜出炉的父母的心思，刚降生于世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缪顶着一张和未来一模一样的脸，掐住阿贝尔的腮帮子。
    阿贝尔：……
    “松开，妈咪要生气了哦？”
    傻傻的缪立刻缩回手，慌乱地看了她一眼。
    “别闹他，他现在认知还没成熟，会当真的。”
    阿贝尔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认知没成熟？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对他灌输点知识，他就会……”
    “就会刻在记忆与常识中，所以别玩了，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好吧。”她算是知道她认识的那个缪为什么那么高高在上了，感情是出生之后他父神没怎么教他，被环境影响成那副讨厌人的模样的。
    所以，也就是说，不久之后的神族会迎来一次大劫难，这会让他无法专心养育缪，并且为这个傻乎乎的孩子创造出一个虚假的、却又无比安全的世界，让他在里面安然度过五百年的循环。
    他尽自己努力为缪营造出适合他生长的环境，但天不遂人愿，这个世界回报给他的，却是一个观念扭曲的缪，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为了一个被惯坏了的可恶的大人，稍有不合心意就会发脾气，以及，控制欲望非常强烈。
    她咬着指甲，寻思要不然趁现在先下手为强，给他灌输一些美好的观念？
    “不可以哦，”父神从她的表情就看出她想搞事，于是捂住她的眼睛，“孩子的成长是一种过程，而不是结果。看你的样子，以后的缪好像不是个乖孩子，但正是这样的他，在成长道路上做出自己选择，在无数条分岔路口选择了这条路，才会变成如今你认识的他，你才会来到我身边。”
    阿贝尔握住他遮在眼前的手：“所以我如果做了多余的事情的话，现在的我就会消失吗？”
    “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但是可能性很高。”
    也对，如果没有那个掌控欲很强的缪，那么他就会变成一个美好的、融入人类社会的乖孩子，也就不会有故弄玄虚的圣子殿下，不会有她。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阿贝尔想明白了，打消了调教缪的念头，……不对，是打消了现在调教他的念头，等回去了还是要揍的，不听话的小孩就要被父母教训。
    作为勉强算是半个母亲，她得连带着父亲的份一起，教训双倍的。
    意外的，对未来的缪没有多少亲情的她，居然在这里对他产生了出于呵护幼崽般的怜爱。
    情感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为了防止她多说一句话把自己作死，神明将她哄骗出实验室，末了补充了句；“别担心，他还没有容纳记忆的东西，不会记得你的。”
    阿贝尔倒是希望他还记得自己，但神明大人就怕她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双手托起她的肩膀把她架了出去，就像从头到尾对她保密那样，让她看一眼，就真的只让她看了眼，别的什么都不敢让她做。
    看得出来，他太害怕她的未来改变。
    如此小心翼翼，都不像是她刚认识那阵子无悲无喜的神明了。沾染了她粘稠的、自私的欲望，好似是她亲手把一张白纸染黑。
    这样的感觉……微妙的很爽。
    阿贝尔哼着歌继续去摘花编花环，不论被他拆掉多少次也不恼，反正她也没事干……趁神族大祸临头之前，多给这位空巢神明留点深刻的回忆吧？
    绕开神殿中的新面孔，她再次来到那片似乎没有尽头的花海。
    另一边，神明的脸上褪去所有温和，冷漠地与他的“孩子”对视。新生的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手足无措地把自己埋进培养皿中，又悄悄抬起眼睛看他。
    他的父神……为什么会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呢？
    高大干练的白发青年将目光移向窗外，那里是一片无止境的花海，他清楚地看到阿贝尔又在摘花了。
    时间不多了。
    燃烧的天空愈发灼热，远方的火光似乎更加浓烈。
    神死去时，通常都死得很难看。既不是消失无踪，也不是寿终正寝，更不是睡着般沉眠。祂们是在烈火和痛苦中死去的。
    他想，得在这之前让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