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天吃冰的喜久福应该挺快乐的,”我说,“七海前辈从外面回来就喜欢吃这个——所以你真的不来一块吗?不要的话我吃完了。”
“吃。”他倾身,越过桌面,嗷呜一口叼走了我手上的喜久福,含糊不清地抱怨道:“所以为什么你今天一直在提七海?你现在明明是在和我相亲吧?”
“你难道不是人在这里,心里却在挂念别的事吗?”或许是因为不常接触外界的缘故,我说话总是没什么弯弯绕绕、相当直白。
五条悟鼓起了腮帮子,趴在了桌面上。
“我没在想别人,”他嘟囔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关于别人的错误。”我一针见血,“如果是自己的事,你就不会是这个表情。”
“……啧。”这次五条悟没再反驳我。
他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这是他难得的丧气时候。
“有时候……也只是有时候,”他说,“我会突然觉得住在温室里也是不错的事。至少夏天永远不会到来。”
“没有真正密不透风的温室,哪怕是在温室里,我们也会从别人身上感受到夏天。”我捏着喜久福,看着他的脸,“更何况你在看轻谁啊?”
“我知道,我的错。”五条悟举手投降,“我也只是偶尔会这么想而已——在无能为力、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的时候。”
“……你也会有这种时候啊。”我微微挑眉,“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能为力,只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无所不能的大概只有‘神’。”五条悟说,“我不是神,或许神也并非无所不能。”
“我劝你小声点,会长小姐是神忠实的信徒。”我耸了耸肩,可有可无地提醒道。
“我倒希望神的确存在,”五条悟耸了耸肩,“如果祂真的如同教义中那样公正,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但那些不合理的事发生了,所以神不存在。”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过来都要这么提一嘴……”我叹气,“你们说的时候倒是说得舒服了,回头被会长小姐传教的可是我啊。”
“都?”他饶有兴致地问。
“前段时间夏油来的时候也提到了类似的话题。”我说,“他说神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趋近完美、救济万物的人类。”
五条悟脸上的兴致骤然消失了。
他唇角下压,漫不经心道:“是吗——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我觉得再说下去保护协会的会长小姐会冲进来用手边的红酒瓶敲爆我俩的脑袋。
但与此同时,我敏锐地得出了我刚刚产生的疑问的答案。
需要五条悟看管的重犯是谁?
是夏油杰。
让他犹豫不定的人是谁?
是他的挚友。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说,“趋近于完美的人类拯救世人,这个理念应该是可行的——过去的许多领袖圣人都间接验证了他的观点。”
五条悟撇了撇嘴:“个人英雄主义。”
我瞥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自己过去明明也是这副德性、现在居然有脸嫌弃别人了。
“我也只是觉得有点道理,就像你会偶尔觉得温室挺好一样。”在他理直气壮的目光里,我补充道,“说实话,我并不赞同他的理念。”
“当人趋近于完美、接近神明的时候,祂大概就已经失去了人类同理心。祂无法拯救人类,因为祂不懂人心、不知道人类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救赎。”
“更何况……人不可能完全摒除私心、成为神明。他不能,也没有人能做到。这种做法会使他本人的存在‘消失’。”
“那家伙就是这样啦。”五条悟坐了起来,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向天花板,“不知道该说他善良还是傲慢,非常一根筋,决定了的事就会一条路走到黑。”
“……即使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从来不知道回头,只会彻底斩断自己的退路——偏执狂。”
我不知道前因后果,倒不觉得这种偏执是错的。如果是我,可能也会作出类似的选择:自断退路、逼迫自己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但作为夏油杰的……勉强算是友人吧,我便不希望他这样逼迫自己了。
五条悟大概也是一样的。人总是双重标准,可以让自己伤害自己,却总不愿意让珍视之人做一样的事。
更何况……在我们的心中,他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五条悟看穿了我的想法,嗤笑一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的确很像。”他说,“我甚至觉得如果你站在他的立场上会做出类似的选择——不是说对待他人,而是说对待自己的方式。”
“搞得好像你没有勉强自己似的。”我理直气壮,“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还有,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快到午饭时间了,我饿了。”
“待会就走。”五条悟靠在椅背上前后摇晃,就好像刚刚的所有阴霾都没有出现过一样,“真是的,熟悉前你还很有礼貌,现在熟悉了就开始赶人了——真是无情啊。”
我嫌弃道:“也没有很熟,是你自己来发了一通牢骚好嘛?我有认真听就不错了。”
五条悟的表情比我还嫌弃:“能跟你发牢骚是你的荣幸,你居然还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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