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侍郎了,弄得那么客气。”朱传嗣突然转头,把朱昭吓一激灵,气定神闲来了句,“叫哥就行。”
朱昭面皮子一抽,想到他俩本为同宗,这声哥叫得倒也不冤,便老老实实道:“哥哥有何打算?”
朱传嗣心里舒坦了,收收袖子瞧着漫长的前路道:“听哥的话,别问了,到了自有分晓。”
朱昭:“……”
另一边,沐芳直在城楼上站了一天,大军都看不见影了仍是不愿离去,经施乔儿哄着劝着才在傍晚时分下了城楼,回到国公府又哭了一场,夜半时分才堪堪入睡。
外界中,百姓们还在为此雀跃欢腾,等不及要见蛮人被连根铲除,而朝廷以及所有知情人,无不在为此如履薄冰,无一日不在探听前线的消息。
儿子走了,老齐王心上像缺了一块,干脆把丘儿霜儿也送进国公府由儿媳照料着,自己时不早晚跑个庙里拜一拜,拜完若觉得心里还是不踏实,便去国公府找点茬与施老头子打一架,打完回家睡觉。
施虎的疯病时好时坏,好时与往日无甚分别,坏时便又成了三岁孩童,逮住个人便喊雁行,非逼着人家叫爹,不叫不让走。管家老许半截身子入土的岁数,硬是叫年轻了两轮。
转眼到了春三月,天气彻底暖和下来。
学业不可荒废,沈清河每日依旧雷打不动去学堂,但施乔儿发现,他写信写得越发多了,依旧用的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自创字体,想必又是给朋友写信。施乔儿没多问,每日忙到晕头转向。
她娘那一倒,勾起了往日旧疾,虽没有性命之忧,但得好生养着,绝不能再心急劳累。长公主呢,虽也过问些事,但毕竟做不了亲力亲为,更多的时候还是待在北屋念佛。大姐沐芳,自大姐夫走后便有些魂不守舍,人前能强颜欢笑撑一撑,人后也是忍不住抹泪。
就这么个境况,管家的担子自然落到了施乔儿的头上。家中人不多是真,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光底下人加起来也有几十近百口子,春日又是农忙的时候,不仅家中问着,外头庄子上的管事也得及时接见,每月的进账,开支,一笔笔心里都得有数。老许虽能帮她免去太多琐事,但对账本这种不容出错的细活,最好还是得主子亲力亲为。
施乔儿每日光翻那一摞摞的账本子,就感觉脑子快要炸开了。
沈清河实在心疼她,夜里回了国公府也没心思去写他的卷牍,坐在烛火下面帮着对起那一笔笔开支。
见可怜虫打起哈欠,便揉了把她的头道:“先去睡吧。”
施乔儿起身趴在他背上,搂住他脖子亲了口脸颊,软声道:“你和我一起。”
沈清河笑说:“再看这两行。”
施乔儿实在困得没招儿,便道:“那说好了啊,就两行,你明日还要去学堂,不能睡那么晚。”
沈清河点头应下,催促她快些上榻。
施乔儿又腻歪片刻,方慢悠悠回到榻上,闭眼不久,人便睡过去了。
沈清河看着她熟睡后的容颜,想到这些时日她是真的累坏了,不免又是心疼,回过脸继续对起账本子。
直至天亮时分,施乔儿悠悠睡醒,起身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发觉身旁没人,先是一怔,接着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下床跑去案边。
一看,沈清河果然伏在上满睡着了,手中的笔尚未放下。
施乔儿眼里的泪花子差点一下涌出来,想喊他去床上睡,又不忍就这样将他吵醒,便悄悄上前,想将他手中的笔先拿下来。
不料这一靠近,便让她看到沈清河的神情有些怪,不仅眉头紧锁,牙关还咬得极为用力,似乎很是惊慌。
“漠南……百姓……别……”他如此呓语,全身都在轻轻发颤,“别伤害……”
施乔儿再也按捺不住了,手放在他肩上推了推,悄声道:“相公?相公?”
沈清河猛地惊醒,嘴里大喊出声:“放过他们!”
施乔儿被吓了一跳,人都愣住了。
沈清河大口喘着粗气,用力揉了揉头让自己清醒,转脸看施乔儿,朝她伸手:“吓到了吗?”
施乔儿摇摇头,抓住他的手靠过去,定了定神问他:“相公,放过谁啊?你刚刚还说漠南,百姓什么的,可是梦到蛮人杀进漠南,肆意屠戮百姓了?”
沈清河搂住她,面庞贴在她的怀中,静了静气轻声说:“的确做了个噩梦,不过还好,现在醒来了,娘子不必为我担心。”
施乔儿摸着他的发,仍有些不放心道:“要不让猴儿代你前去教学,你好好歇上一天如何?他虽是个孩子,但学问已然高于不少人,代教一天也是无妨的。”
很意外的,沈清河并没有驳回她的话,同意下来道:“好,账本我已经全部给你对过一遍了,有些不合理之处,皆用朱砂标注,交去管家审理即可。你今日什么都不要做,只陪着我,可好?”
听出他语气中的祈求意味,施乔儿心软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哽咽道:“当然是好的啊,我恨不得什么都不做,与你时时粘着才好。”
沈清河如此放下心来,又与她贴了贴:“多谢娘子。”
二人相依静默片刻,施乔儿捏了捏他臂膀,柔声说:“我们去榻上歇息可好,你昨晚一夜没能好好睡,可不能熬了。”
沈清河听话,小孩似的,娘子说什么便听什么,乖乖跟她上床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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