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里调油,诚不欺人。
施乔儿蹙着眉头,抬头看了眼夜色,算道:“不对啊,以往这个时辰他早回来了,今日怎么那么慢呢?”
待将头再底下,望到夜幕中那辆熟悉的马车,施乔儿立即起身欣喜喊道:“相公!”
沈清河赶马而来,正与一旁同在马上的顾放交谈。
顾放感觉与先生相处一天受益匪浅,临末想起来问:“户部尚书那里,便要就此算了吗?”
放火烧宅,好在没出人命,故而事情可大可小。但回味起来,始终觉得甚是恶心。
沈清河嗤笑一声,侧脸容颜在灯下清绝温润,轻轻说道:“我何时说要就此轻易算了?”
那一瞬间顾放以为自己看错了,历来平和的先生,眼中居然闪过丝罕见的狠意。
但很快,随着前路一声娇娇脆脆的“相公~”,狠意荡然无存,全化成噙在嘴角的浅笑。
顾放注意到三小姐在往这跑,于马上对沈清河拱手一揖,策马离去。
沈清河下马,将哒哒扑来的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施乔儿哼哼一声抱怨着:“你今日来得好生晚,我都等你许久了。方才你身边那人是谁?怎么见我一来就走了?”
沈清河细细解释:“那人是我过去一名学生,因如今大有些出息,平日里盯在他身上的眼睛颇多,所以不便露面。”
施乔儿从沈清河身上下来,抱着他胳膊往家中走道:“大有出息?他考上秀才了吗?”
沈清河想了想,点头:“也差不多。”
施乔儿恍然附和:“那确实是有些厉害!我听我爹爹说,男子想考中个功名比登天还难呢,可不是光有才华就能行,考场上得打点关系,吏部那边也得有人脉,请老师,拜座师,哪一样都不能少,连卷子上的字都有要求,必须得用那什么台……台……”
沈清河:“台阁体。”
施乔儿:“对对对!就是这个台阁体!考试的时候如果不用台阁体,那么即便是卷子写得再好,阅卷的官员也连看都不看,直接略过去,简直太可怕了。”
沈清河侧目望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表情,不自觉笑道:“看不出来,娘子甚是见多识广。”
施乔儿先是“嘿嘿”一笑,然后傻乎乎道:“其实是我爹之前想把我许配给那个当朝状元来着,所以整天跟我说那人有多么多么出色,顺带着将这些有关考试的杂事也给我说了些。”
沈清河的笑慢慢僵在脸上,浅浅吸了一口凉气道:“那状元,可是姓顾名放字寻瑛?”
施乔儿点头,天真烂漫的口吻:“可不就是他吗,这几年里,不就出了他这一个状元。”
说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劲,抬头望着沈清河道:“不对,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怎么知道的。
那位状元郎的字还是他给取的。
后半夜施乔儿是在榻上哭着过的。
她觉得今夜的沈清河十分之奇怪,过往都是轻着缓着,今晚却跟吃错了药一样,不仅话少了,人还凶了。
以前她一哭他就停下,今晚她越哭,他越不放过她,还一遍遍在她耳边问她:“三娘,你说你相公是谁?”
她若稍稍回答得慢了,时间便被拖得更加长,还抓住她的腰不让她乱躲,直折腾到天亮时分才有所收敛。
天一亮,人家把衣裳穿好,又是那个衣冠楚楚的沈先生,形容举止甚是温文尔雅,十里八乡找不着的端正守礼。
她呢,躺在榻上气儿都要断了,眼里噙着泪,全身上下没有不哆嗦的地方,十天半个月别想将脖子露在外面。
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
“沈涧!”
施乔儿含泪喊住人,忍无可忍道:“我今晚要跟你分床睡,谁都拦不住!”
沈清河噙笑:“当真?”
施乔儿:“言出必行!”
但到了当天夜里,施乔儿辗转反侧到半夜没能睡着,摸着旁边空下的枕头,总觉得心中也跟着空落落的,便想去看看沈清河睡没睡着。
她偷偷溜到分厢房,开门的动作极轻,蹑手蹑脚,做贼似的。
摸黑走到床榻边,还没分清地方,正寻思哪是头哪是尾呢,便被榻上之人一张手臂,裹入衾中。
作者有话说:
我!看!谁!再!说!我!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出自《千字文》
第29章 桂月
桂月初, 学堂休沐,沈清河一早起来,先去同老国公及各位长辈请了安, 回来修订卷牍前部,将其中尚在存疑的地方标出, 等着有闲情搜集出来过往残乱史册,再一一对照。
天气转凉后, 早上的阳光便格外明媚灿烂, 金丝从秋香色霞影纱的窗口透入房中, 洋洋洒洒落在靠窗的棋案上。
施乔儿雪白的手肘支在案上,圆润的手背轻轻拖着下巴, 眉头微蹙,眼睛盯着棋局, 另只手拈着颗墨玉般的黑子, 正在犹豫下在哪处。
四喜的棋艺并不好, 她自己也是半吊子,两人半斤对八两。
对面, 沈清河低头勾画半晌,抬头一眼望到可入画中的娇娇娘子,心情不禁舒畅,随口问道:“三娘早上去同娘亲请安, 可曾顺道用了早膳?”
不提还好, 一提施乔儿眉头皱得更紧了,烦兮兮落下一子,说:“用了, 她非得让我尝她院里小厨房做的羊肉小包子, 我吃了半个, 膻得不行,感觉现在一张口都能发出羊叫。”
--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