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儿赶来,望着马车同样疑惑不解道:“娘子怎么了?突然来又突然走,倒像生了场气一样。”
沈清河摇头,微怔一会儿,忽然把食盒塞到猴儿手中,道:“我走开片刻,食盒里的东西你与其他人分了吧,下午我若没能回来,便先检查他们的千字文默写,错一罚三,不可荒废。”
猴儿懵懵点头:“知道了。”
另一边,马车上。
施乔儿泪流不止,越想到刚才的画面心里越难受,憋住的那口气怎么都出不来。
四喜拿帕子给她擦着泪,安慰道:“奴婢瞧那女子盘了全头,倒像是已为人妇的,兴许不是您想的那样呢,何况他二人动作又不亲昵。”
施乔儿瞪她一眼,豆大的泪水从眼眶出来:“要多亲昵叫亲昵!我有些日子都没离他那般近过,为何旁人却可以!人妇不人妇的,总之我就是见不得他身旁有别的姑娘!”
言罢,一时委屈难耐,哭得越发厉害。
四喜好声哄着她,却也不忘悄悄试探道:“只不过离得稍近了些,就把你气成这幅样子,姑娘,你莫不是……喜欢上沈先生了?”
施乔儿哭声戛然而止,泪珠子颤巍巍挂在长睫上,哆嗦着不知所措。
“我……我才没有!”施乔儿气红了脸,但声音却微弱下去,“他长得又不是我喜欢的样子,我干嘛喜欢他,我才不喜欢他,我只是气不过他同别人亲近罢了。”
四喜憋着笑,一本正经点头:“哦,原来如此啊。”
施乔儿本以为得到了附和,结果抬眼一看看到四喜神情,气得挥起拳头便往四喜肩上一捶:“连你也捉弄我!四喜你现在学坏了!”
四喜边狡辩边躲:“奴婢没有捉弄你啊奴婢在很认真的听你说话啊!真的!天地良心!”
施乔儿才不听,气急败坏锤了自家丫鬟一路。
回到城中,马车都还没拐进乌衣巷,主仆二人便在车厢内闻到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正寻思是怎么回事,便听车夫道:“不好了娘子!里头好像走水了!”
施乔儿顿时惊了:“走水?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走水?哪一家走水了?”
没等车夫回答,她带着四喜匆忙下马车,忙不迭往巷子里跑。
跑进去,离老远便看到沈家宅子外站着众多下人,每个人都狼狈不堪,而此刻的宅子里面,火光漫天,滚滚黑烟几乎遮住了半片天。
施乔儿跑过去,捂着鼻子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着火了?可有人伤着吗!”
刘妈抹着老泪呜咽:“娘子放心,好在是白天走了水,没人伤着,就是可惜啊,咱们家里头那么多好东西,一样没能救出来。”
不说别的,光施乔儿的陪嫁嫁妆,都够买下京城四五条街的大小铺子。
施乔儿闻言愣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做任何犹豫,抬脚便往家门里跑。
四喜慌忙拉住她,大声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啊!里面火势正凶呢!什么好东西也不抵你的性命值钱啊!”
施乔儿却一把挣开四喜的手,看着火光喃喃道:“沈涧的卷牍还在里面,他写那一卷写了七年,我不能让他所有心血都被一把火烧没了。”
说完话,犹如化身成一只飞蛾,步伐轻盈投身火海。
众人想拦,可惜无一人敢靠近火光。
四喜唤了一声“姑娘!”,一咬牙一跺脚,跟着跑进去了。
须臾之间,沈清河骑马赶到,下马之后面对大火并不急着追问缘由,而是打量一圈没能找到施乔儿,失态大声喝问:“三娘呢!三娘去哪里了!”
刘妈哭着瘫在了地上,指着大门里的熊熊大火:“娘子跑进去了!跑进去了!”
沈清河心跳一滞,脑海中空白一片,所有清醒随之烟消云散,一刻未等冲了进去。
书房中,四面皆是烈火燃烧,浓烟滚滚。
施乔儿捂住鼻子还是忍不住咳嗽,眼睛被熏得满是泪水,视野一片模糊。
好在沈清河的书案素来整洁,她一眼便能知道最中间那卷是他自己写的,于是忍着烫伸手一抓,抱在怀中便与四喜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但烟气实在太过浓重,书案到门口这么短的距离,施乔儿险些昏死过去好几次,等强撑着到达门口时,火势已经彻底蔓延开,她也彻底没了力气,便将卷牍把四喜手里一塞,控制不住地倒下去道:“你带着跑出去吧……别管我了……”
她耳朵里能听到的声音变得很微弱,连四喜的哭声都像隔着好几道门。
意识快要消失时,恍惚中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捞了起来,身体如同一片云彩,在风中飘来飘去,好不容易才落到一个平稳的地方。
脸上凉丝丝的,下雨了吗?
施乔儿努力将眼皮撕开一条缝儿,还没看清身处何方呢,耳朵里就传来沈清河颤抖着的呼唤声。
“三娘?三娘快醒醒,千万不要吓唬我,你到底是有多傻,一卷典籍而已,大不了我凭着记忆再写一遍,大不了……我重新去搜寻过去的古籍,找不到,不写又有何妨?可你是我的发妻啊,我若没了你,你让我如何苟且余生?你太傻了,你真的太傻了……”
前面一大段施乔儿听得迷迷糊糊,最后一句她倒是听得清楚,就是“傻”、“傻”、“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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