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乔儿摇了摇头,不知是不在乎,还是不想听他说话,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泪,平静道:“你以后别再找我了,我已经成亲了,私下见外男,传出去会让国公府跟着一起丢人。”
朱启顿了片刻,再开口,嗓音中满是颓败,最后不死心问了句:“难道你,当真喜欢上了那个姓沈的?”
施乔儿一怔,长睫垂了下去,遮住慌乱的眼神:“我也不知道。”
朱启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不知道?那就是不喜欢了!想来也是,毕竟你二人才相识多久,哪里比得过你我间的情谊。三妹,你想想我们过去的时光,从小到大,再没有比我待你更加真心的男子了,你说,你到底需要我怎样,才愿意与那个沈清河一刀两断,与我重归于好?”
施乔儿叹了口气,已经连同他吵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心一横抬眼道:“我要你放弃你的皇子之位,做一名平头百姓,同我离得京城远远的,去过寻常人的普通日子,你愿意吗?”
朱启的眉头皱了起来,难以理解她怎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但心中决心一下,果断说:“我若说愿意,你今日会跟我走吗?”
施乔儿:“不会啊,你半点行动没有,我怎么知道你是说真的还是在骗我。”
朱启:“……”
怎么感觉一段日子没见,这丫头莫名机灵了许多。
“表哥。”施乔儿又唤了一声,语气柔和许多,带着恳求的味道,“放我出去吧,四喜找我肯定快找疯了。”
朱启沉着脸,像只泄了气的狮子,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已经不知再用什么方法才能留住她。
直愣了很久,才僵硬着侧过身子,给里面的人让出一条路。
看着施乔儿离去时的背影,朱启虽在努力克制,但还是不觉攥紧了拳头。
外面,此时四喜正在哭着跑回国公府搬救兵的路上。
施乔儿追了好长时间才把人追上,气儿都要累断了。
四喜一看见她,哭更厉害了,几乎要瘫在地上道:“姑娘你去哪里了嘛!你想要吓死奴婢啊!要是把你看丢了,奴婢这条小命也别想要了!一条绳子了结了算了!”
施乔儿伸手去打她嘴巴,上气不接下气道:“瞎说什么话呢,我不就是……就是,就到附近溜达了一下而已吗,又不是被人拐走了,多大点事啊,快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起来回家。”
四喜起来,通红着一张脸,抽抽噎噎道:“你先答应我,以后不准再上街了!我今日真的差点就疯了!”
施乔儿无奈点头:“好,我答应你便是。”
真是夭寿了,有生之年居然还有她施老三倒过来哄别人的时候。
不过即便四喜不提醒,施乔儿一时半会也不敢再出门了,就看今天这个架势,鬼知道朱启什么时候又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她可不想再被捂嘴拖走一回。
夜晚,戌时二刻,城外私塾。
放学多时,学生早已走干净,只剩下忙着洒扫的猴儿,和正在灯下批改学生当日作业的先生。
猴儿手上不闲着,嘴也不闲着,叭叭道:“先生,读书到底图的是什么呢?有些人一个字不认识,家里却不缺钱不缺粮,有些人满腹经纶,却连饭都吃不起。顾公子读书厉害,状元都考上了,可每天也是过得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下来了。我真是不懂,横竖庄稼又无需文章做肥料,每日里识那些字,到底为的什么呢?”
沈清河听着,开始并未言语,直到批改完当下一人的作业,方道:“你到后面看看菜的长势如何。”
猴儿“哦”了一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放下扫帚过去了,回来之后说:“长得很好,种子才撒下去没两天就冒头了,约过不了多久便能摘下煮粥了。”
说完自己也意识到奇怪之处,挠着头,上前疑惑道:“可大雨才刚停不久,别人家地里都是种什么不出什么,怎么偏我们后面的这片小菜园依旧喜人,而且土壤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沈清河依旧批着作业,头也不抬:“自己想想,那段时间即便天降大雨,我是否让你们依旧锄地,从未中断过。”
猴儿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犹记得那个时候他们私下里还嘲笑先生来着,说他酸书生不懂种地,土都被雨冲散了,还有什么好锄的。
但现在,猴儿感觉新奇极了,连忙跑到案前询问:“好神奇啊,难道是因为锄地的缘故吗?可这又是为什么?先生你从哪里知道的!”
烛火下,沈清河垂目静气,淡淡道:“锄不以水旱息功,以获丰收之年,乃为齐民要术中所记载。你说庄稼无需文章做肥料,其实恰巧相反,正因天气变化多端,土地旱涝不稳,才更要吸取前人之言,通当下之变。各行各业,皆以此为例。再说贫者富者,为官与否,温饱与否,你对此大为不解,那我若问你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该如何回答?”
猴儿恍然大悟:“我懂了,先生是在说我,莫以已之念揣测他人?”
沈清河不语,一笑置之。
猴儿嘴里念叨着沈清河方才说的话,仔细品味两遍,转身正准备去找扫帚,迎面便见有一道漆黑高大的人影正朝学堂而来。
“夜已深,学堂早已放学,敢问客来何人?”
听到猴儿的喊声,沈清河顿了笔,抬头望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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