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沈羲和淡声道,“我只有一张面孔,无论对谁。”
“当真?”
“是。”沈羲和语气笃定,“我或许有所隐瞒,但绝不会为达目的而伪装。沈羲和不屑于伪装,我所欲我定要明明白白去取。”
“明明白白……”萧华雍仔细品味这几个字,忽而一笑,“郡主,我若明明白白,便活不到今日。郡主之坦然,我钦佩有之,艳羡有之,却也只能钦佩与艳羡。”
“殿下不咳了?”沈羲和似笑非笑问。
萧华雍唇角微扬,端起一杯茶水,浅呷一口:“郡主,我身子确然不好。”
“我信。”沈羲和颔首,然后毅然目不转睛,却毫无情绪起伏看着萧华雍。
“郡主为何这般看我?”
沈羲和:“欲知殿下到底是何样之人。”
“何样之人?”萧华雍似轻声自问,“我亦不知我是何样之人,但郡主相问,我只能道我非郡主所想那般复杂之人,已非郡主所见这般简单之人。”
说着,他微微倾身,隔着石桌,拉近了与沈羲和的距离:“郡主若想知,不如朝暮作伴,亲眼看个清楚明白。”
他凑得如此近,近到沈羲和垂眸就能看清他眼尾细小的黑痣似乎流转着风情。他的声音,如此温柔,温柔得像是某种蛊惑,能够轻易将人心弦拨动。
奈何坐在他对面的是沈羲和,她不但没有丝毫避让和闪躲,反而微垂目光,与他四目相对,平淡的双瞳昭示着她的无动于衷。
好一会儿,沈羲和才开口道:“殿下,我不喜与强者联手,我喜与强者为敌。”
萧华雍一直以为他算是猜透了沈羲和,但此刻也有些琢磨不透:“为何?”
“与强者联手,一旦反目,就是致命之敌。敌人再强,未曾联手,互不相知,便是落败,也必不会全军覆没。”沈羲和缓缓道。
“可郡主不也与那人联手了?”
“不,我与他只是当下达成协议,互不为敌。”沈羲和纠正,“若是殿下愿意,我们也可以如此。”
萧华雍看了沈羲和一眼,低头一笑:“我不想与郡主联手,我想与郡主携手。”
“你心悦我?”沈羲和面不改色问。
“求娶之心为真,携手执意为诚。”萧华雍如是作答,“至关重要在于,郡主之于我,我之于郡主,皆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沈羲和承认:“殿下所言极是,于我而言,殿下确然是目下最佳之选。”
“既如此,郡主又何必试探,我们……”
“殿下。”沈羲和打断他,缓缓站起身,“目下是,不意味着永远是。”
给萧华雍留下别有深意淡淡一笑,沈羲和优雅施礼,施施然带着碧玉和红玉离去。
她批了单薄的樱草色斗篷,纤细的身影,在层层飘落的平仲叶之后渐行渐远。
萧华雍直到她消失不见了,才失笑出声。
“殿下,郡主这是……信了还是没信?”天圆完全摸不准沈羲和的心思。
“她对我原就只有五分猜疑。”萧华雍轻叹一声,“大意了。”
沈羲和的敏锐超出他的预估,他不应当沈羲和知晓将安西之事捅出来是自己。
未曾想沈羲和便借着他知晓的时机,算出全局,猜疑他就是她提防之人。
“当真只有五分?”天圆觉着不靠谱。
会不会是殿下又在美化自己在郡主心中的地位?他听着郡主怎么都像是笃定了殿下的身份。
“五分猜疑,五分试探。”萧华雍微微仰头,褪去伪装的双瞳银辉凝聚,“她猜我可能是他,若不是,这话告知了我,我岂会容忍这样一个人存在?必是有所行动,不就是帮她找出了这个让她如鲠在喉之人?”
天圆忍不住抿了抿唇,颇有些想知道,殿下如何自己找自己。
萧华雍眼眸一转,斜了天圆一眼:“莫要轻举妄动。”
“???”天圆还以为殿下要整出一个假的迷惑郡主,洗清嫌疑。
“她的心思深着呢。”萧华雍转回眼继续欣赏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金黄树叶,“便我真不是此人,我若去寻,定要暴露诸多势力,正好如了她一探我深浅之意。”
她的来意有三:一则试探他是不是她怀疑之人;二则让他知晓这样一个威胁他皇位之人存在,三则坐等他出手对付这个人。
“!!!”天圆心惊,除了他家殿下,郡主是第二个让他惊惧于对方城府之人。
“猜疑就猜疑吧。”一片轻软的叶子落在他雪白的斗篷之上,萧华雍将之拾起,指尖捏着叶梗,轻轻一搓,叶片转如花绽,“总比让猜疑变成防备来得好。”
他已经不想骗她,与其去费心思打消她的猜疑,不如琢磨一下,如何将她目下最佳之选,变为永久最佳之选。
只要他还是她唯一的选择,其余都无所谓,待到他们能朝夕相处,彼此身份转变,便是她当真铁石心肠,他也有的是法子捂热柔化她的心!
这般想着,萧华雍捻着手中的一片平仲叶,缓缓走到了高台,黑眸晦暗不明投向了最东边,声音在风中飘散开来:“目下是,便永远是。”
天圆寻着这个方向,精准看到了一片王宅。
知道他们家殿下要开始将任何可能都扼杀于摇篮,天圆心里默默为诸位殿下念了句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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