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忙,谁有空注意别人离开多久,连紧挨着的王琳都只看她一眼没发问。
闻欣不由得又想起在老家工作的时候,车间里人人都认识,谁今天买个发卡,明天就能引起讨论,她有时候不想说的事情压根是瞒不住人的,不像在东浦,别人也不会使劲打听,冷漠得叫人有点舒服。
但孤独偶尔是在所难免的,她只能给老家的好朋友们写信。
晚上邮局的下班时间,大门紧闭着,只有个邮箱开放使用,闻欣把写好的信投进去,里面有她琐碎的日常,等收到回复的时候,本想共享的快乐好像也变得模糊。
大家离得太远,说不准哪天就会断联系,尤其是结婚的人会把注意力转移在家庭上,远方的朋友逐渐不那么亲密,多少让人有些难过。
虞万支看她的表情有些惆怅,说:“怎么了?”
闻欣抿着嘴,下意识道:“没事。”
一看就有事,虞万支低着头看她说:“不能说吗?”
他这个问法,闻欣倒没什么不能与人言的,叹口气道:“我是不是很差劲?”
虞万支是剪完头发过来的,正扫着留在脖子上的碎发,吃惊道:“怎么这么问?”
闻欣沉沉叹口气说:“好像来东浦后,就是很难交到朋友。”
她试图打开过交际,可惜都没能成功,连本该融洽的老乡兼舍友也合不来,实在不得不让人反省自己。
虞万支心想,她这样活泼的个性,从前一定生活得很热闹,是自己把她带到陌生的地方,却好像没能给足够的陪伴。
他微微弯下腰哄着道:“有的缘分是来得比较晚,需要一点时间,我陪着你好不好?”
闻欣空闲时间也多数是跟他在一起,但是说:“你有忙的时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又不能整天围着转。
不过她话出口就觉得有抱怨的意思,说:“忙是正常的。”
毕竟要工作,也不能事事只看自己的安排。
她善解人意,虞万支更觉得愧疚说:“再几天就交货,到时候带你去玩。”
闻欣点点头,拽着他的衣角撒娇晃晃,心里却惦记着回信。
两个人一起往家里走,到家她才从包里把宣传册来出来说:“看看我漂亮吗?”
自然是漂亮的,尤其是一件红色的灯芯绒外套,衬得是皮肤雪白,面色红润。
虞万支道:“过年买这件衣服穿吧。”
看上去还喜庆,有点像新娘子,闻欣说:“我本来打算穿结婚那件。”
因为颜色太鲜艳,没有合适的时候,也只有一年之间最热闹的日子才不显得突兀。
虞万支心想过年当时是要穿新的,虽然他自己好几年都是同一套,因为老家天气冷,回去能穿的衣服在东浦都穿不上,因此他年年都是带着那三套衣服回去,看上去还跟新的差不多。
他道:“还是买新的。”
又说:“厂长说奖金给我过年,钱不急着还。”
闻欣心想奖金能给多少,现在随便买点什么都不便宜。
她摇头说:“结婚衣服要穿三年的。”
还有这种说法?虞万支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知道规矩背后都意味着不遵守就会带来的不好结果。
他道:“不能不穿吗?”
闻欣也就是小时候听说过一次,但这会信誓旦旦道:“那肯定不行啊!”
虞万支就不再多说什么,翻看着有她的那几页宣传册,不忍道:“剪下来好像有些糟蹋。”
完整的东西都变稀巴烂。
闻欣看来看去也是,说:“那就整本收好。”
可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墙,盯着前主人留下钉子洞,心想回头还是找点什么盖起来。
虞万支注意着她的动作,忽然说:“我们去拍张彩照吧。”
结婚时候拍的是黑白的。
这两年拍照不能说便宜,但价格和十年前比起来没什么波动,六寸的彩照是两块钱,还算能承担得起。
闻欣是觉得结婚照拍得两个人看上去不大熟的样子,喃喃道:“其实现在去拍的才正正好。”
虞万支没听清,追问后得到答案,看她说:“因为现在才像是夫妻吗?”
闻欣才不接这个话,吐吐舌头去洗澡。
她偶尔有那么些别扭劲,骄纵又任性。
虞万支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没能给她优渥的生活已经很说不过去,总不能在其它方面还委屈她,因此是任由着她,脾气好得不像话。
但闻欣多数时候是很乖巧,洗完澡带着肥皂的香气又来撒娇。
是她刚买的玫瑰味,浓烈中带着两分水汽。
虞万支知道她爱干净,顾忌着自己还没换衣服,暧昧地在她耳朵边碰一下说:“给我等着。”
闻欣才不等,缩进被子里,一沾枕头眼睛就不由自主闭上,毕竟白天上班那么累,失眠对辛苦的人来说是很奢侈的事。
即使是有着无数念头的虞万支,也在揽她入怀的下一秒沉沉睡去。
男人的体温像最天然的暖炉,闻欣本来有点手脚冰凉的毛病也被治好。
她醒来的时候打个哈欠,手探出被窝感受着外面的温度。
虞万支睡眠浅,他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到的人,把她的手扯回被子里说:“再躺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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