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榆礼进门的时候,恰好楼上下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端着一杯空了的牛奶杯往厨房走。
是哥哥程开宇的女儿程序宁。
“宁宁。”程榆礼喊了她一声。
“小叔,你怎么才回来啊。”程序宁打了个哈欠,眼圈下面带着高中生特有的顽固青黑,“太爷爷都等你好久了。”
“他人呢。”
“里面客厅。”程序宁给他指了一下,用那边气压很低的眼神给他示意。
程榆礼应了一声,往里面走。
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中央读报,闻声,摘下老花镜,把报纸合起来搁置到案上。
他的神情里显然已经有几分久等的不悦。
程榆礼倒也不虚,步子闲散迈过去:“有什么事您召唤我一声就是了,用得着特意等到这个点?”
他在程乾另一侧坐下,不惊不慌就把烟点上了。
程榆礼跟他爸、他哥,他们程家上下的姿态都略有不同。
他不怵家里长辈。原因也很简单,程榆礼不用受到家里的牵制。企业、集团乃至权利地位都没他的份,他也不贪这些。
程榆礼自小被摆布习惯了。
他没什么脾气,不倔强不顽固,也不叛逆。家里给他安排什么路他就走什么路,一向都是顺风顺水的,心里有什么主意,有时老爷子说两句,他便也顺从地压下去了。
唯独一件事,他不肯继承家业,这件事他做得最精。因为有些大山往你头上一压,想再抽身就难。当人傀儡不好过。他见过他父亲徒劳的挣扎。
其实说到底,联姻这码事终究还是家里想方设法叫他绕回这条道上。
程榆礼自然不能应。
为这事,程乾还是跟他怄过气的。
程乾不大喜欢程榆礼的哥哥程开宇,理由也很简单。程开宇不是婚生子。越是有名望的家庭越是忌讳这个。因此他们把门当户对、明媒正娶的婚姻看得十分重要。
老爷子忍着脾气,举起颤巍巍的手,戳了戳台面上的一盏宫灯:“这是什么东西?”
程榆礼抖落一下手里蓄积了半截的烟灰,看过去。
半月前,程榆礼带秦见月去给钟杨过生日,当时在牌桌上小姑娘一眼相中那只宫灯,觉得有趣,就和程榆礼说了那么一嘴。回去之后程榆礼跟钟杨提及此事,就这么轻而易举把那个宫灯薅过来了。
钟杨实在是个会办事的,直接托人把灯送到老宅,老爷子眼皮底下。
风声都不用走漏。程乾一眼看出这灯里头的猫腻,无非是程榆礼在外面找小姑娘,要给人献殷勤罢了。
为此才等到这个点。
纸包不住火,瞒也瞒不住,他如实说:“给女朋友的礼物。”
“女朋友?”程乾气得声音都拔高,“你哪儿来的女朋友?”
程榆礼失笑:“怎么着,我现在连女朋友还不能有了?”
“在外面找个女朋友,你倒是快意潇洒了,这下叫白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程榆礼在老头的怒吼声中,平静吸了两口烟,说道:“我是人,不是木偶,没感情基础就凑合结婚这种事儿,实话实说,我不能接受。”
程乾说:“没感情就培养,你不是爱去戏馆吗?你带着小雪去看。”
程榆礼指了一下那盏素色的宫灯,说话语调轻懒而自如,悠悠沉沉的:“您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勉强。一张嘴不哄两个姑娘。”
继续道:“再跟您说句心里话,我不喜欢闹腾的,过日子谁不想清净点,招个祖宗进来伺候吗?怕折寿。”
“折什么寿?!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程乾折起拳头,咚咚锤了两下面前的青色案几。
程榆礼冷笑一声:“说错了?白雪那脾气我可真受不了。”
虽然跟那位大小姐不熟,但也不是没见过她时不时闹上新闻头条的阵仗。
“您要是找个乖点儿的,文静的,我也就认了。您要是找不到,还是让我自个儿找吧。”
程榆礼择偶也没什么特别标准,什么样的人跟他处得来呢?秦见月那一类乖巧温文的,没什么脾气,没成天大呼小叫的,看着就省事儿。
净给人惹事添麻烦的就免了吧。
程榆礼讲话始终温淡柔和,看似是爷孙俩争执,他倒也压根没急眼,就是这副悠然模样才惹得程乾气个半死。
见程乾满面赤红,程榆礼喊了声在门口偷听的小丫头:“程序宁,去给太爷爷倒杯茶。”
程乾气急上下喘了两下,最终长吁一口气:“这么说,外头那个是你喜欢的?”
程榆礼想到秦见月温顺的那张脸,他淡笑了下:“还成吧,处着挺合适的。”
茶来了,程榆礼起身给他递过去,程乾挥挥手不接他的。
“程榆礼,你好自为之。”这话其实是在说,程榆礼,我被你气得没话说了!
听着程乾噔噔噔愤愤踩着地走了,程榆礼也没送他。微微扯松领口,觉得有点热。
程榆礼和爷爷的攀谈到此为止,一根烟的时间都没过,两人就这么不欢而散。
他懒散地倚在沙发上,将烟吸完。
程序宁好奇地猴在沙发后背上:“欸小叔,你交女朋友了啊。”
程榆礼轻笑一下,曲着指关节敲敲她的脑门,教训说:“小孩别管大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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