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

    我顺着诺亚指尖的方向，再次仔仔细细搜索了一遍屏幕中的人群。
    有熟悉的，有陌生的。
    唯独没有他口中我的前男友的踪影。
    我舒了口气，微微收敛面孔呈现出来的懒散表情，将喝剩的半瓶水随意放在柜面，心想不愧是祁岁知，离别前仍不忘挖个坑挑拨一下我和诺亚的关系。
    “逢场作戏而已，也没在一起多久。”
    褪下手腕上的红色皮绳，绑起散落成一蓬碍手碍脚的及腰长发，我发觉诺亚的注意力已不在新闻，他半跪在沙发上，专注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常年带笑的眼睛，在我的后颈逗留了很久。
    似乎是错觉，我体会到其中骤然阴霾密布的冷意。
    等我略带困惑地侧首与之对视，诺亚的表情又一如往常，完美到无懈可击。
    “我是哪里……扣子没扣好吗？”
    大脑闷顿，肚腹饥饿，我思绪转得很慢，。
    想了一阵，才慢吞吞地询问他。
    “没什么，我来之前在你家附近订了个餐馆，你收拾收拾，我们去吃饭吧。”诺亚起身，来到我旁边，把攥着的东西递到我手里。
    梅子色的外壳，上面画着一个蠢萌的卡通女巫。
    是我的手机，它被充满了电。
    点亮屏幕，只有零星几条讯息，大多数有关于工作。
    我揉着昏沉的额头，一边回复，一边走上楼。
    几个箱子堆放在我卧室的床边，明明遣散了熟悉的女佣，也不知是谁帮我收拾的，里面还有几件没见过的崭新衣裙。
    我想也不想，把它们尽数挑出来扔在卧室的地毯上。祁岁知为我准备的礼物，谁晓得会带来惊喜还是惊吓。
    我本想祁岁知只是离开一会儿，不想看见我同诺亚亲密的情状，却不想漆黑的帕加尼彻底驶出半山庄园大门口，他都没有在我的视线中露过一面。
    “我不在半个月，你居然也没闹。”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扣好副驾驶的安全带，诺亚开车向来狂野，我趁着他还没完全在盘山公路上把油门踩到底，晃了晃掌心的手机冲他微笑。
    “我害怕你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就忍了一个星期……结果还没去找你，你哥哥就打电话告诉我，你回家待几天处理一些事情，过段时间再回来。”
    祁岁知和我之间，即使是父亲也并不了解全部。
    诺亚大概以为我们只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兄妹，各自为家族的财产较劲。
    至于回家做客，又出不了人命，祁岁知说明缘由，他便放心让我去了。
    我不过没话找话，眼见诺亚的语锋即将转回订婚典礼那天，我们叁个人发生的尴尬糗事上，连忙转移话题道：“去S市的日期定下来了吗？”
    诺亚闭上嘴，突然一言不发。
    帕加尼瞬间加速过百码，我猝不及防靠近椅背，手指紧张得攀在座椅边缘，才听见他一面熟练驾驶，一面漫不经心道：“后天早上。”
    “你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还等着诺亚开车带我去吃饭，于是难得留出一点耐心，关怀起他来。
    “我觉得西芙根本不喜欢我。”
    诺亚闷闷地憋着呼吸，语气像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
    我的心跳加快了些许，因为越来越快的车速，也因为他流露出来的怀疑。
    “你在说什么傻话呀？”我假装惊奇地歪着头。
    “你哥哥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而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帕加尼方式咆哮在盘山公路上，要是控制不好，随时有冲出护栏跌落山崖的危险，这种时候，诺亚居然还有心思不看前路，转过下巴哀怨地瞪我。
    “乖，专注看前面的路，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今天殉情的话。”
    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经历这么多挫折以后，我也同样懂得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情。我放软语气，提醒他集中注意力，顺带试图放松气氛。
    “西芙，你会和娜塔莎一样，听从我父亲的安排来欺骗背叛我吗？”
    娜塔莎，是诺亚大学刻骨铭心相恋两年，最后嫁给另一位富二代的前女友。
    这下我不只是心跳加快了，甚至感到有些停摆。
    该死的祁岁知，到底挑拨了些什么？
    竟然惹得诺亚怀疑到这个层面上来。
    某种意义上，他的试探恰好挖掘出了事情的真相，我用身子作为遮挡，心虚地用指腹蹭了蹭座椅下方的支撑，努力做出郑重的神态：“诺亚，无论祁岁知怎么跟你讨论我的，你都不应该相信他，他是为了离间我们，好独吞公司。”
    “他没有说你坏话，只是给我看了看你跟大学那位初恋，还有开娱乐公司前男友的合影，照片里你的笑容，和面对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诺亚咬着下嘴唇，驾驶帕加尼迅速超过斜前方的一辆豪车，把它远远甩在身后，“你也没有和我提起过，原来顾之昭是你的大学初恋。”
    我阖上眼睑，一时不知该佩服祁岁知心思莫测，专戳别人痛处。
    还是震惊他私下里搜集了我和各位男朋友相处时的私照，以至于在原有的病态形象上更增添了一重变态。
    “诺亚，”
    手掌合并，我顺着下颌向上，深深抚过自己的脸颊，“我遇到他们和遇到你的时机不一样，那时候我还是无忧无虑的祁愿，现在我是必须独自承担起一切的西芙……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为什么你看到的我不一样吗？”
    车速缓了些许，不再是快到让人肾上腺素激增的状态。跑车的顶篷忽然下降，纷纷涌入的狂风吹散我随手绑起的长发。
    中午时分，密集的云层吻上灼热的阳光，我庆幸离开的天气还算凉爽。
    指尖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下。
    我心念一动，顺势望过去，诺亚目不斜视勾住我的尾指，俊美侧脸在风的侵袭中岿然不动，定定看着前方的道路，像是一尾倔强而沉默的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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