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6

    和金融协会一样，城进集团也在每个月末开例会，集团下的公司社长和董事层都会参加。会议上社长们汇报公司上个月的经营状况，由董事层给出评语和意见，最后由会长来总结。
    崔书润进入会议室的时候，董事层的成员们都已经在等着了。
    “抱歉，我有些迟到了。”崔书润在会长的位置上坐下，对众人们歉意微笑，“会议可以开始了。”
    “会长，允荷小姐还没有上线……”秘书在旁边小声道。
    崔书润愣了一下，才想起张允荷也要作为海外分社的代表远程参加例会。
    “张社长？能听得到吗？”秘书在一旁摆弄着电脑，连上了远程会议端，对着电脑问道。
    电脑里静默了两秒，从里面传来张允荷的声音，“可以。”
    “既然人到齐了，会议就开始吧。”听到那人的声音，崔书润的心头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脸上依旧是淡然的神色，朝秘书点了点头。
    会议开始了，首先是各个分公司的社长轮流汇报本月的经营状况，由会长和董事会成员听取并给出新的计划。秘书那边则是操作远程会议端，负责为远程连线的成员们提供信息和视角。轮到哪位成员发言，就将摄像头对准谁，让线上会议也能有现场参与感。
    今天的会议的主题是整理集团的一些主要项目，对于项目上存在的问题，大家进行讨论并生成调整方案。
    徐伊景坐在董事成员席上，静静地听着众人的发言。她今天只是按照崔书润的吩咐坐在这里，对房地产项目和水泥厂的项目进行接管。其实对于有问题的项目，大家早已心知肚明，只是碍于会长的面子，不好明说，提出的方案也大多不痛不痒。
    “大家刚刚给出的意见我都一一听过了，都很中肯，也很符合我们集团的现状。”几轮发言之后，崔书润做了最后的总结，“但依我之见，这些调整策略都太柔和，经营情况好的公司还说得过去，但对于经营不善的公司，这些柔和的调整等于占用了集团资源。”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会长这是什么意思呢？
    “集团包揽的项目虽然众多，但并不是每个项目都发展良好。有些项目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却只能依靠总部的支援才勉强维持着盈利水平。”崔书润说道，“拿水泥厂来举例，去年的罢工情况很严重，工厂产出不稳定，公司还要时不时赔偿工人的损失。”
    “……”水泥厂的负责人是崔晶润，被崔书润点了名，正在坐立不安。
    “房地产这边也是一样，很多楼盘都是烂尾状态，很多业主都已经停止偿还贷款，房地产项目难以为继，只能靠不断开发新楼盘来填补损失，这是恶性循环。”崔书润接着道。
    “……”旁边，负责这个项目的崔远载也不由得冒冷汗。
    旁边，徐伊景打量那两人的神色，笑而不语。自从上次的会面之后，崔书润接手了那部分转让股份，开始对集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改往日温和的做派，毫不留情地对哥哥姐姐手里做烂的项目计划进行清点。水泥厂和房地产，这两个项目在他们手上持续亏损，经营不善，每次例会上，崔书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却直接将他们两人的短处血淋淋地揪了出来，似乎打算将自己手中增持的那部分股份力量发挥到极致。
    “明知道项目内部都在腐烂，却不做任何措施和策略积极改变，从长远来看，对集团发展非常不利。”崔书润接着说道，“我决定对水泥厂和房地产两个项目进行调整，具体的调整方案，由徐会长来说吧。”
    徐伊景微微点头，将电脑上的文件投影到荧幕上。
    “水泥厂要想经营下去，必须建立新的员工制度。现有的员工制度让公司内部利益严重失衡，上层领导者掌控了90%的利益，底层员工的权益难以得到保障。要改变这种局面，必须要对失职的管理者予以惩戒，让新的管理者来支持新的制度。”徐伊景展示了文件上的调整方案，“……至于房地产那边，应立刻停止开发新楼盘，同时解决资金短缺的问题。对于银行的不良贷款要及时清理，不要因为害怕承担损失，而造成更大的损失。”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众人都在小心翼翼打量崔家两兄妹的表情。这些调整方案实在太尖锐，真要这么做，等于要了崔远载和崔晶润的命。崔书润是个极重视家庭的人，对于家人犯下的过错总是一再妥协退让。碍于这层关系，旁人也不敢轻易表态，即使知道这两个项目早就该调整，也没人敢说出来。
    “书润呐，水泥厂的事情，我马上就派人去解决……五天，不，最多叁天，我一定能够解决好。员工制度的事情……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见董事会没有人发声，崔晶润心里多了一点底气，赔着笑脸向崔书润求情。
    “是啊，书润，房地产那边，我已经在向银行申请贷款了，这一期的新楼盘一定可以竣工。业主那边我会尽量帮他们把未交付的部分转移到新楼盘来的，这个时候停工，有点说不过去啊……”崔远载也忙不迭地开口。
    “如果问题这么容易就能够解决，项目又何必拖这么久还没有任何起色呢？”崔书润微笑着转向崔晶润和崔远载，“总是这样推脱也不是办法，问题总要得到解决。关于调整方案的具体问题，就交给徐会长来负责。有什么问题，两位社长可以直接向她请教。一个月后，我会验收成果。”
    “书……书润呐！”崔远载一听就慌了，“如果按照徐会长那样的方法来处理，房地产项目势必会缩水，会直接关系到整个行业和市场的稳定……”
    “是啊书润，如果要调整员工制度，会得罪很多老员工，到时候公司会出大乱子的！”崔晶润也在一旁嚷了起来。
    “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两位社长又何必过分烦扰呢？”崔书润脸上带着皎月般的笑容，“公司事务繁多，我确实不能充分体会大哥大姐的难处，在此还请你们原谅。徐会长在这方面专业性很高，我相信她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崔远载和崔晶润无言以对，脸色苍白地沉默下来。
    “总部的汇报到此结束，下面开始进行海外分社的汇报。”见其他人不再有异议，崔书润转向秘书。秘书会意，在远程会议端打开张允荷的麦克风，“张社长，您可以发言了。”
    “好。”张允荷的声音再次传出，开始汇报分社的经营情况。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众人们都在凝神认真聆听张允荷的发言。
    崔书润手中握着钢笔，垂眸静静地听着，生怕错过那人的一点声音。
    ——只是中规中矩的汇报，没有任何多余的发言。海外分社刚成立不久，业务和订单量还不算太多，工作内容也比较简单。偶尔有董事成员提问，张允荷也是中规中矩地在回答。
    “分社建立两个月以来，营业额和业务量一直在平稳增长，但是比起本土的同行业企业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上月的财报显示，分社的销售额比同行业的平均水平相差2%左右。”张允荷说道，“我们是海外分社，虽然产品有自己的特色，但如果长期处于本土行业的水平线之下，很容易被市场淘汰。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准备在下个月进行本土化调研，找到能够提高本土竞争力的方法。”
    “这个想法很好，值得尝试。”听了张允荷的汇报，崔书润微微点头，“分社的发展前景和目标，通常是由董事会成员来考虑的。张社长独自一人将经营状况和下月计划全都完成了，考虑得很全面。”
    “作为社长，应当有全局观念，考虑得全面一些是必要的。”张允荷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本土化调研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会长nim，我就先下线了。”
    “咳，张社长……”秘书在旁边轻咳一声，会议还没有结束，出于礼节，分社社长汇报完自己的工作进度之后，应该等到会议结束再离开。
    “没关系，你先去忙吧。”崔书润却神色淡然地开口，点了点头，准许了张允荷的下线。
    “会长再见。”张允荷礼貌地做了结束语，切断了会议视频，远程会议的窗口变为黑屏。
    “……”会议室里，其他成员们面面相觑。集团内部例会，会长亲自坐镇主持，从来没有人敢抢在会议结束之前就离开，这张社长真是胆大包天了。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是肆无忌惮，不拘小节。
    “好，会议继续。”崔书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了一汪湖水中，毫无波澜，似是毫不在意，示意下一位社长继续汇报。
    …………
    “崔会长看上去心情不错啊。”会议结束后，徐伊景朝崔书润打招呼，“今天会议上取得的成果，怕是比以往任何一次会议上都要多吧？真心地为您感到高兴。”
    “成果虽多，但接下来要忙的事情也更多了。”崔书润微微点头，和徐伊景并排站在电梯前。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忙碌总是好事。不仅能够将时间换算成金钱，还能够有效摒弃多余无用多余的情感。”徐伊景扬起眉毛，唇角弯起，“崔会长一向看重亲情，总是无法拒绝家人的请求，这一次却能在集团利益和血脉亲情之间做出明智选择，实在是难得。”
    “您过奖了。”崔书润淡淡颔首，“房地产和水泥厂的项目调整起来并不容易，这两个项目就拜托徐会长了。如果有需要调派的员工，尽管和我说。”
    “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关系，崔会长不用客气。”徐伊景回答，“员工制度的方案已经成型，只要再稍微修改一下，下周就可以交给您审核。”
    “审核就不必了。既然这两个项目已经交给徐会长全权负责，就一切按照您说的去办，直接把方案交给崔晶润社长去实施就好。”
    “哦？崔会长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趁机动点手脚，在你的公司里安插眼线吗？”徐伊景挑眉问道。
    “我相信徐会长。对于合作伙伴，应该多些信任不是吗？”崔书润云淡风轻地说道。
    两人对视良久，各怀心思，空气变得安静，直到电梯“叮”地一声到达楼层。
    “崔会长，告辞。”徐伊景走进电梯，向崔书润颔首。
    电梯门在崔书润面前缓缓合上，片刻之后，秘书走了过来。
    “都安排好了吗？”崔书润问道。
    “是。”秘书点头。
    “那就好。”崔书润依旧盯着紧闭的电梯门，没有回头，“最近这段时间盯紧徐伊景的动向，有什么风声及时通知我。”
    “明白了，会长。”秘书颔首。
    …………
    回到会长室，崔书润拿出手机。
    依旧是空白冰冷的屏幕，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崔书润垂下目光，轻轻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来，想了想，又打开了Instagram。
    ins上面多了一条新的动态。看到那条帖子，崔书润睁大了双眼。
    张允荷上传了一张新的合影，背景似乎是在酒吧，和一个长相帅气的男alpha靠在一起，笑得十分甜蜜。
    两个人一起去酒吧玩？朋友聚会？还是约会相亲？
    崔书润坐直身体，将照片放大，仔细查看那名男A的五官眉眼。是没见过的陌生面孔，穿着打扮看起来似乎是一位企业家。
    通过照片上的账号信息，崔书润找到了这个人的LinkedIn账号，原来是一名互联网公司的社长。30出头的年纪，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专门为上市企业提供内控系统服务，公司年平均收益上亿人民币。
    如此年轻有为，又一表人才的alpha，和她站在一起的样子真的很相配。
    【会长nim是我交往过的人中，最接近真爱的那一个】
    【只是接近而已，和我理想中的真爱还有差距】
    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真爱吗？
    崔书润自嘲地轻笑。她怎么忘了，这才是那人的风格，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全身心地投入，不爱了就果断抽身。之前和玉多情分手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做一个正式的告别，然后彻底和过去结束。为什么现在对象换成了自己，就无法接受了呢？
    这是能够理解的，充分能够理解。
    可是为什么，胸口还是会翻涌着酸涩的感觉？为什么会觉得心痛，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忙碌是好事，不仅能够将时间换算成金钱，还能够有效摒弃掉多余无用的情感】
    脑海中忽然浮现徐伊景说过的话，崔书润关掉手机，强行压下心头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开始处理桌上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