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想到一些不久前就令他感到巧合的事情。
比如,兰普森太太与科伦斯太太彼此相识;比如,侦探乔恩恰巧就是发现金盏杯的人;比如他在达罗家族的档案中发现了那份他找寻许久的谈话录的线索。
此外,还有一些更为久远的事情,比如多萝西娅与安吉拉是密友;比如安吉拉的继母是他在另外一个神秘组织的同伴;比如卡贝尔教授的失踪居然间接与民俗学家阿方索·卡莱尔有关。
一桩桩一件件,就仿佛他的周围展开了蜘蛛布下的网。每个人都被网罗其中,无一例外。
想到这里,西列斯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端起前方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略烫的温度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同时,也让他骤然从这线团一样的思绪中抽离。
别想了。他想。命运——命运。显然,这和骰子有关,这和他守密人的身份有关。而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只是现在,这局面以一种更为戏剧化的方式,展现在他的面前。
……这么多的巧合!
西列斯微微闭了闭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并且将注意力投诸眼前的局面。
“……我先前拜读了您的论文。没想到历史上还隐藏了这样一批信徒,以流浪诗人的身份信仰神明,却从未有人发现这样的信仰。”
那位画家奥尔登·布里奇斯这么说。
多萝西娅的爷爷阿道弗斯·格兰特哼了一声,然后才说:“是因为也没人关注那群流浪汉。不过,”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能发现这一点,也的确算得上是一种成就。”
西列斯回过神,便接上他们的话,较为谦虚地做出了几句回应。他们就这篇论文谈论了一会儿,随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多萝西娅的学业上。
提及孙女,阿道弗斯的态度反而好了不少,他问:“所以,诺埃尔教授,您觉得西娅学得怎么样?”
“多萝西娅是个很有进取心的学生。”西列斯这么说,“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将这种进取心化作实际的成果。
“另外……”
他斟酌了一下话语。
多萝西娅现在并不在这儿,所以西列斯可以更加直言不讳地与阿道弗斯说明此事。
他说:“我认为,或许是因为家学渊源,多萝西娅对于阿特金亚这位神明……似乎有些过于关注了。作为一名研究学者,她所研究的对象不应该局限于专业内如此特定的一个领域。”
研究神明并不算是坏事。现在拉米法大学甚至都有神学院的存在了。
但是,只局限于一位神明,甚至于所写的论文、所想的研究课题,都只与这位神明有关,西列斯觉得,这显然有些浪费多萝西娅在研究领域的天赋。
不过他的话让会客厅的气氛凝滞了片刻。
阿道弗斯坐在沙发上,缓缓眯起了眼睛,他警告地说:“诺埃尔教授,既然您知道这是家学渊源,那就没必要在此置喙西娅的选择。这是格兰特家族的后代应当做的。”
应当做的?
研究阿特金亚这位神明吗?
西列斯默然片刻。
奥尔登在一旁笑眯眯地打圆场:“哎呀,老伙计,别说得这么难听。诺埃尔教授是西娅的导师,他比我们更清楚西娅的学业情况。
“或许,西娅的确需要研究一些其他的事情,拓宽眼界对吧?”
阿道弗斯一怔,语气这才稍微平和一些:“……我明白了。诺埃尔教授,抱歉,我刚才有些失态了。”
说着,他摇了摇头,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与颓唐之意。
一旁,年轻的埃米尔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这些大人们,听着他们说一些自己不懂的话。
奥尔登说:“我的这位老朋友啊……”他突然也叹了一口气,“诺埃尔教授,您也认识卡尔弗利教授。那是我们十分亲切的一位密友。
“他死在这个冬日甚至还未真正来临的时刻。那对我们而言,是一次重大的打击。我们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们的年纪已经到了‘死了也不稀奇’的时刻了。
“所以,我们也突然意识到,似乎只有家族的后代们可以继承我们的遗志。我的老朋友对于西娅一直都十分宽容溺爱,但也有一些基本的要求。
“……阿特金亚。的确。这是格兰特家族的宿命。”
他意有所指,似乎也不指望西列斯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必须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的想法,让西列斯有个心理准备。
西列斯缓缓地点了点头,心想,格兰特家族或许是阿特金亚的追随者?
这倒也不算令人意外。阿特金亚是音乐与艺术之神,是画框的美丽纹路。与艺术相关的人士就很有可能与这位神明分不开关系,恰如商人们都很有可能是梅纳瓦卡的信徒一样。
此外,阿特金亚在过去整个历史中都显得较为无害。祂的信徒中的确存在不少的疯子与执拗之人,但那无妨这位神明的声誉。
音乐、绘画、文学;艺术。这些东西总是天然带有一种让人感到无害的气质,甚至会让人驻足欣赏。
阿特金亚在历史上的存在感可以类比李加迪亚。祂们都在某一批特定的人群中享有绝对的声誉,但是又不如梅纳瓦卡这般深入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不过,阿特金亚与李加迪亚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的信徒通常都是一些异乡人——贫穷、潦倒、落魄,带着点自我流放与自我厌弃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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