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后者,那么琴多也真是幸运。他或许是碰巧撞见了刚刚变成雕像的探险者成员们。不过琴多也没有提及那些雕像化为灰烬的事情。
情况总有很多种。西列斯想。
阿尔瓦满脸呆滞,看起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接触到了无烬之地的传说。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敲了敲他们所在包厢的门。
那名年轻的列车员探头进来,眨了眨眼睛,然后说:“先生们,我可以来参加你们的牌局吗?”
包厢中原本凝重的氛围被打破了。
阿尔瓦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说:“当然可以!”
列车员还带来了一位他的朋友,同样是这趟列车上的乘客。本来这名乘客只是听闻有新鲜的纸牌玩法,所以过来瞧瞧,不过恰巧西列斯与琴多都心事重重,无心玩牌,便让这名乘客参与进来。
他们刚好与切斯特、阿尔瓦两人组成一局。
阿尔瓦兴高采烈地为他们解释着规则,而切斯特似乎也有意让自己忘却那些烦恼和担忧,全身心投入到了牌局之中。
西列斯和琴多便将包厢的空间让给了他们,两人一同去外面转了转。
西列斯一开始还在思索胡德多卡的时候,但随着沉默的延续,西列斯突然想到了刚才琴多那微妙的情绪。
不过他犹豫片刻,感觉还是没必要询问一个成年人这种较为私密的个人情绪。他保持了沉默。
琴多似乎也忘了刚才那一遭,他只是说:“或许明天到了比德尔城之后,我们可以将这些事情理一下。这真是错综复杂的线索。”
西列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说:“希望黑尔斯之家仍旧保留着过往的蛛丝马迹。”
他们在列车的走廊上走了片刻。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此前傍晚时分聊天的车厢连接处。车窗外,世界显得漆黑,时间已经来到了夜晚。
突然地,琴多说:“您是不是认为我十分幼稚,诺埃尔教授?”
这语气就让西列斯有点头疼。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并非这样。”
琴多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然后说:“正如你所见,教授,我始终孤身一人,却意外在这一次的旅途中碰见了你。老实讲,我的确有些意外。”
西列斯不太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
“不过,我当时还以为,你与我一样孤独……”他似乎是想要在这个形容词之后加上什么动作,或者其他的名词,但是当他说到这里,他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最后,他就只是停在这里,并且沉默了片刻。于是,孤独这两个字就仿佛是用来形容他们本身。
“……我还是太幼稚了,是吗?”琴多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望着西列斯,“你说我们是同伴——好吧,我得承认这在某些方面让我觉得有些高兴,可在另外一些方面,我又感到一种不知足。”
西列斯问:“你没有什么朋友吗?”
“朋友?”琴多若有所思地琢磨着这个词语,最后,他说,“我曾经和你说过,我接受的教育……类似于你所想象的家庭教育。
“那是十分封闭的环境。年轻时候的我没怎么和其他人接触过,而等到我成年,我就来到了无烬之地。无烬之地的人们似乎也不怎么乐意和我打交道。
“……当然,我也没那么乐意与他们打交道。”
西列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甚至有点为难于琴多的这些说法。
琴多似乎基于某种非常……幼稚、偏激的想法,而对西列斯产生了微妙的占有欲。那可能来自于友情,也可能仅仅只是这漫长旅途的些许错觉。
切斯特医生的意外出现——特别是此前琴多不知道他的存在的情况下——加重了这一点,可切斯特又带来了阿尔瓦,于是,切斯特本身时常与阿尔瓦同行,这就更给了西列斯和琴多独处的机会。
阴差阳错之下,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有着共处的空间……有着共同保守的秘密。
吊桥效应。西列斯心想。
他浅薄的地球心理学告诉他,危险或刺激性的情境可以促进彼此的感情。而他与琴多,他们显然面对着共同的危机、行走在同一片可怕的土地之上。
从拉米法城到马尔茨到即将抵达的比德尔,他们同行一路,并且经历了不少事——从晚宴单方面的知晓、火车上的偷窃事件和一个女人的自述、地下交易会与彼此了解的信息,和一场杀人事件。
聊着天、谈论着趣事与谜题、一起打牌一起玩乐、分享着各自的过去与生活……友谊不正是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中诞生的吗?
但是,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那么西列斯反而不会感到头疼。琴多从未有过朋友,他不知道正常的朋友关系会是什么样的。
在他看来,西列斯显然比曾经那些同行的其他探险者们重要一点。可究竟重要“多少”?这重要性又有什么区别?
琴多仿佛傲慢到不愿意了解这一切。他只知道西列斯是他的——他的什么?他似乎懒得给这个定语后面添加任何名词。他是他的,仅此而已。
所以他对于切斯特的出现而产生的隐隐不满,以及对于西列斯更为信任切斯特而产生的些微怒火,也就十分顺理成章了。
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争抢朋友的注意力一样。西列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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