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嫌飞凰二字不好,特别是那飞字,隐含此地主人将要抽身而去之意,当下就命人撤下此地牌匾,将其殿名改为“停云”二字,似乎这样就能拘住九天之上自由自在的流云,令他常留自己身侧。
“禀帝尊,鬼族大军已全面接管皇城,其中不乏能为显赫的邪医鬼修,帝尊若有不适,是否召他们前来诊治。”
鬼族和人族不同,气息浊重,因此医者修行研炼的方向也不尽相同。玉清池身赋人鬼二族血脉,体内清浊之气互相制衡,本无所谓鬼医还是仙医,但洛云寰身为仙道之人,一向修习云海天城至清心法,如今虽是修为尽失,但功体仍是仙门至清功体,鬼族医修自然无能为力。
玉清池心烦气躁暗恨手下无能,忍不住低声喝斥:“愚蠢!人人都有一双眼,看不出来本帝尊好得很,需要救治的是我怀中这位仙君吗?随便是哪个宗门的都行,一刻之内我要看的医术最精湛的医修出现在停云殿!”
那鬼族护卫是玉清池攻陷皇城后新近提拔的两名副手之一,名唤濯木,为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憨直实诚,忠心耿耿,遭到玉清池一通近乎蛮不讲理的训斥,却未有分毫异色,面不改色地躬身领命,退出殿外化作黑雾离去。
玉清池打发了手下去寻医,这才抱着洛云寰走进内殿,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铺满层层锦被的大床之上,自己跪坐在一边,双手紧紧握住洛云寰的手抵在唇边。
他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比昨夜在云海天城□□洛云寰时不知温柔缱绻多少,望向洛云寰因痛苦和高热而紧蹙的双眉时,眼底翻涌着藏不住的疼惜和爱意。
“没事了,等我找的医修一来,你就会好起来……”不由自主地,玉清池抚上那人秀丽的眉峰,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脆弱而无价的珍宝,目中的懊悔和疼惜流泻一地。
他就这么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玉清池忽然莫名一笑,目露自嘲的光,声音低得不知在说给谁听:“你看,你对我那么坏,我明明应该恨你,应该毫不犹豫杀死你,可是我就是狠不下心。你让我如此伤心,我也只不过稍稍惩罚了一下你,你便成如今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反令我更加难受……”
“快些好起来吧,我再不强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了。”
“……不过你可千万别再哭了。昨夜我本想放过你,可一见你哭,却又忍不住。真是怪了,你当年为我散尽修为、为我自尽身亡的时候都没有流一滴泪,怎的一做那事就如此娇气,一碰就哭……”
……
濯木不愧是玉清池亲选的心腹爱将,动作飞快,效率极高,不过片刻就掳来了凡世当今最有名望的医道大能白使君。
白使君年纪虽轻,一派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实则已是当今医道传承千年之久的白门世家家主,年轻有为医术精湛。
九霄鬼帝玉清池霸临凡世之时,他曾率白氏众子弟共抗鬼族,奈何凡界修行宗门实力衰微,终无法阻止皇城沦陷之局面。即便如此,白使君也自有其风骨,不愿向九霄鬼帝低头,带领众门人蛰居宗门之内,潜心研习医术,不问世事。
鬼族本就不需仰赖凡间的医修,白氏一脉不愿为鬼域效力,玉清池也一笑置之任他们去了,更是从未找过白氏一脉的麻烦,久而久之白使君都快忘记如今世间已经改换朝代,皇族覆灭,鬼修横行了。
直到今天,他本在家研究药理,忽而眼前一黑,一阵阴寒冷洌的鬼氛袭过,迷了他的双眼。
空间扭转,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竟已离开白氏出现在皇城一处奢华美丽的宫殿之外。
“白家主,得罪了。”面前是一名身穿黑衣披挂金甲的鬼族之人,从衣饰气质来看,应是在当今鬼帝身边任职之人,且地位颇高。
白使君心中咯噔一声,暗想鬼帝终于要对白氏下手了吗?
“吾主有一故人身体不适,因此劳烦白家主前来诊视,若有的罪,还请白家主包涵。”说罢,那鬼族躬身一礼,推开殿门,引白使君进入。
鬼帝故人?
白使君略一蹙眉,抬首望见高高悬挂着的牌匾,看着上书笔力遒劲潇洒的“停云”二字,暗忖道:鬼族之人凡人无法医治,这位故人难道并非鬼族而是人族?世有传闻,九霄鬼帝乃是二十年前仙踪神隐的九霄仙尊洛云寰唯一的弟子,难道今日鬼帝所谓的故人会是传说中与飞升登神只有一步之遥却瞬息陨落的九霄仙尊?
白使君心念万转,竟有些期待地随那引路的鬼主踏入停云殿。
停云殿外殿空无一人。进入正殿之前,那引路鬼修略一停顿,朝内殿屏风之后朦胧的人影略一躬身行礼,沉声回禀道:“帝尊,人族医修已到。”
殿内之人并无马上回应,白使君听到了几声略显沉重的气息声,仿佛有人正在极力收敛外放的情绪。片刻之后,才听一道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
“让他进来吧。”
引路的鬼修示意白使君进入,自己则留守门外。
白使君略一颔首进入店内,入目是一张层层纱幔笼罩的华美大床,床前一条俊逸非凡的身影负手而立,一袭重工黑袍让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多了几分沉重。
感受到白使君的脚步,那人微微偏头,露出线条完美而凌厉的侧脸,他一扬袖,冲白使君道:“本帝尊故人身体有恙,劳烦医者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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