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军。”
副将蒋青红着眼眶,说道:“若无粮草,我们定然守不住的,您先回金陵吧,属下愿留在此处,与安胜共存亡。”
想起那个叫星星的小女孩,殿辰心里好似被划下一道深刻的痕迹。
在大燕,究竟有多少个叫星星的孩子呢?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沉寂如水,一字一顿说道:“我已经之前已经向贝南王求援了,放心,支援会来的。不计一切代价,定要守住安胜。如果我们败了,关口被打开,如今尚在路上的百姓们怎么办?至少,得让他们再跑远些。”
夏国之前一直被大燕压得抬不起头,如今联合了贼心不死的临丹,逮到一个“趁你病、要你命”的绝佳机会后,真是发了疯一样地来攻打。
当夜,殿辰站在城墙上,看着无边无际的铁色潮水滚滚而来,一路踏出尘烟飞溅,在烈阳下,那时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杀啊——”
“啊!”
“夏国的兵又打过来了!”
难民们的尖叫声骤然升起,可有那么一瞬间,殿辰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是死死盯着对方的骑兵部队,轻声下令:“弓箭,准备。”
第三日,相安无事。
第五日,铺天盖地的夏兵卷土重来,再一次发动了一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攻城。
第九日,平安无事,可守城军出去布置陷阱时碰上了对方的斥候队伍,发生小规模械斗,死伤九人。
第十二日,迎着清晨的毒辣太阳,大夏军队再一次逼近,一列接一列,连绵不绝——
“冲啊!”
呼喊声好似爆开的火山,呼啸而来,天地一片哀嚎,大地在脚下剧烈颤抖,骑兵团好似一座座巍峨的高山,激烈地拍打在安胜的城墙之下,一波一波地冲着。
“准备滚油。”
城墙数度失守,又数度被守城军用鲜血抢回来,殿辰亲自上阵,肩膀被爬上城头的敌军一刀划过,鲜血淋漓。
千钧一发之间,他瞥见敌阵中一个飘着红缨的头盔,一脚将敌军踹下城墙后,他一瞬拉弓,瞄准,微微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后——
“嗖!”
两指松开。
那名小将正在指挥军队搭云梯,浑然不觉即将降临的灾难,锋利的箭在一瞬间穿过层层间隙,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刺穿他的半边脑袋,热气腾腾的脑浆喷溅而出——
“将军!”
“退兵退兵!”
第十八日,临丹人在城下挖掘沟渠,制造了小范围的塌方,一小面城墙倒塌下来。
虽然殿辰迅速做了防护,但还是足足让一千多人冲进了城池,这些人全都是精锐部队,拼杀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尸体垒成了一座小山。
“将军,骑军第三队全军阵亡了,第七队和弓弩营攻出了城,逼退了临丹人,全体阵亡,厢军第一小队为保护百姓全部战死,第十一小队全部战死在西城区,平民死伤五百……”
经过战火的洗礼,如今西北城墙及附近的民房,已是一片狼藉和破旧。
看着满目疮痍的安胜,听着蒋青的话,殿辰抿紧嘴角,仰头看着金陵方向,寂寂不语。
金陵传来的消息称,皇帝的嘴歪了,皇帝神志不清了,皇帝不认得人了,皇帝吃不下饭了……
听起来,皇帝好像只有一口气还在那里吊着,好像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然而皇帝却还是一日一日的熬过来了,不但没有死,据说偶尔还能说出几句完整的话来,偶尔还能睁开眼睛,喝几口参汤。
没有人知道那具苍老破损的身体还在坚持什么,他似乎有什么心愿未了,似乎在等什么人,就那么一日日拖着,不肯死去,不肯闭眼。
京城的气氛,也因为他而一直紧绷着。
因为没有人有万全的把握,于是也没有人敢当先弑君发起行动,金陵紧张得好像是拉满了弦的弓箭,随便一个街边的乞丐高声一叫,都会惊起一片刀枪雪亮,就连初生的婴儿,都不敢在夜里高声啼哭了。
然而那些消息,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遥遥而来,听在耳朵里都是冰冷的。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一瞬,他微微垂下头,眉眼里隐约透着几丝疲惫,一只削瘦修长的手凑到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咳咳咳——”
放下手一看,掌心有一片鲜血。
他们是一只孤军,没有粮草没有补给,烈日当头,守着成千上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时间一天天流逝,敌人的攻击一天强过一天,连日干旱加瘟疫,高温再一次覆盖了这一片苍茫大地。
绝境。
看着瘦弱不堪的士兵,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死去,殿辰此刻竟觉得,谁当下一任新皇都没关系了,哪怕不是他也没关系,哪怕过几天他就会人头落地也没关系,至少,他的士兵此刻有饭吃了,他的桥桥,他的孩子,以后不会活在硝烟漫天的世界里……
苍穹上扫过苍白的战鹰,那翅膀狰狞地漫过天际,遮住了毒辣的太阳。
殿辰回过头去,看着连绵起伏睡在长街上的百姓,看着隐在城中的一方宅院,静静地说:“我总会保护你们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夏国的骑兵团再一次来袭,压根不给殿辰任何喘息的机会。
殿辰已经三天没睡过觉了,亲临一线指挥,有一支流箭擦着他的耳侧就飞了出去,可他渐渐就失去了感觉,甚至连害怕都没有,只是平静地下达命令,机械,而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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