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四个字,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谁料,殿辰侧过修长身子,目光轻描淡写地掠过来,语气更是寡淡:“没问题,问题是,咱俩不一直都是各过各的吗?”
K.O!
南肃一口气没顶上来,竟然完全懵了。
他突然有种在战场上己方枪戟林立,喊杀震天地冲过去,却被对方“biu”一下子反弹回来的感觉,一时之间,竟再也反驳不出来任何一个字。
他在心里戳穿自己:南肃,你就承认了吧,你潜意识里已经觉得你们不是各过各的关系了,对吧?可是,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或者,你以为他会跟你说什么?
不自觉地想避开这样的殿辰,他慌乱垂眸看去,就看见了自己袖口上的鲜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满脸都是鼻血,而殿辰优雅地站在那里,稳坐如钟,坚如磐石。
于是,这一刻他连恼怒和委屈都称不上了,而是狼狈,是那种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的狼狈......
“你妈的!去死吧你!老王八蛋!!”
南肃嘶声喊完这一句,捏紧拳头,红着眼眶就跑远了!
殿辰并没有追,只是透过夜色,看着那个气势汹汹的背影匆忙隐匿于道路尽头,神色越加冰冷。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缓慢地阖上门。
手揉着不太舒服的腹腔,殿辰走到床边,俯身趴下去,修长的身体压住锦绣床单,瞬间形成无数道皱褶,他闷哼一声,不一会儿,便有细细的汗珠滚落身下。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殿辰猛地睁眼瞧去,然后......又缓缓闭上眼睛。
“六爷,我来给您拔针。”说完后,平顺顿时愣住。
看着那整齐摆在白布上的十几根银针,他疑惑地想:是我来得晚了?不对啊,李医师刚走没多久,确实是掐着时间点儿来的啊!
反应过来后,平顺登时又气又怒,却只能走过去无奈地说:“六爷啊,李医师交代了多少遍,可您怎么又提前将针拔了?是有什么急事,竟让您老人家连这一时半刻也等不了?”
殿辰换了个姿势朝里睡,阖上眼眸,轻声道:“困了,等不了了。”
平顺:“......”
服气。
第十七章 值得与不值得
收拾完后,平顺唉声叹息地退了出去,于是,整个侧卧又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轻微的痛麻依然在遍布腹腔,但殿辰躺了片刻后,还是缓缓撑了起来,踩着虚浮的步子绕过屏风,走到后方的小供桌前。
桌上除了一个香炉和几根白烛外,只有一个罩了黑布的长方立形物件。
自从南肃来了弘福寺后,殿辰就将它遮了起来,此时轻轻掀开,黑布下便露出一樽灵牌,纯黑底漆,中间凹陷处用金色颜料饰了一行隶书——
慈母沈曼文之位。
“阿娘。”
正如唤南肃为娘子一样,殿辰也只唤她为阿娘,而非母后。
他捻起一根香,凑到白烛上点燃,眼睛盯着那火光,语调平静地道:“阿娘,他并没有长成您希望的那个样子,您看见了吗?喝酒,赌博,逛窑子,脏话连篇,惹是生非,说谎不用打草稿,甚至连最起码的仪态都不曾有,这就是您舍命救下来的孩子。”
香的前端很快变黑,殿辰轻轻呵出一口气,吹灭了火星,青烟便冒了出来。
他并没有行祭拜之礼,只是随意将香插进灰里后,静静地凝视着自己那一声不吭的母亲。
一个内心孤傲的男人,连拭泪水的手法都是向上的,他站得挺拔,只是用手腕将眼角的晶莹撇到太阳穴后,轻轻将黑布重新罩上灵牌,嘴角一笑:“阿娘,我替您感到不值。”
言罢,转身离去。
......
患了病的夜晚,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任何病症。
在第二天晨钟敲响时,殿辰依然准时地起了身,然后洗漱,把脉,焚香,去听禅经......
于是,直到晌午时分,他回房后才看见那张小小的字条,被开门带起的气流吹到了桌子底下。
他轻一皱眉,走过去捡起来一看,上方写着一行别扭的字: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呀?
陡然间,屋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好似大了些。
然而,有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有的时机稍纵即逝,相差不过一两秒之间,更何况经过整整一夜的沉淀,足以令人将夜深人静时的感性抛开,恢复冷静与理智。
殿辰静默看了一会儿,将那张纸条捏成团,走到书案的纸篓旁——
扔进去。
吃过晚饭后,殿辰喝了药,就坐在椅子里看书。
平顺将饭桌收拾好,走过去准备擦书架时,却发现男人定定地盯着书本,似乎魂入幽冥。
“六爷?”
平顺走到他旁边,给他腿上盖了一张薄毯:“想什么呢?”
殿辰瞳孔一动,抬手将书册翻过一页:“没什么,在想书中道理。”
平顺便凑近瞧了瞧,旋即瞪大眼睛看向殿辰:“哇,六爷,您竟会倒着看书!但为什么要倒着看呢?是比较适合思考吗?”
“......”
殿辰低头一瞧,面无表情地道:“嗯,倒着看血液通畅。”
平顺天真地质疑:“那不是倒立吗?”
殿辰深吸一口气,一把将书丢在桌上:“……你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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