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显只淡淡说:“再等几日吧。”
姬玉落知道,他等的是楼盼春的援军。
从一开始,霍显就知道朝廷兵马有限,催雪楼的杂兵在路上阻挠叛军前行,是为了等宣平侯大军到来,但宣平侯想要以一己之力退敌也实属不易,这其间,恐怕也得费个十天半月。
双方都耽搁在山里,就看谁耗得过谁了。
可霍显在暗地里为宣平侯加了码,他让宁王将兵符给了楼盼春。
这也是谢宿白愿意与霍显合谋的原因。
说到底,这场战役在他们所有人的预料之内,前路和退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但霍显这几日明显变得焦躁。
白日里没了与人搭话的耐心,夜里在窗前一站就半宿,他的心系在城外的战地上。
或者说,系在宣平侯身上。
姬玉落起初并没有想到这一茬,众人皆知,霍家这对父子的关系可谓如履薄冰,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根本没有谁惦记谁这种说法,但直到他方才对周白虎这么一问,才让姬玉落豁然开朗。
霍显这个人,明面上能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
她以为他夜里朝城楼看,是在担心前方战事,原来另有缘故。
但这一刻,姬玉落看着霍显平静的侧脸,心里沉甸甸的,无端生出些痛感。
霍显既然心里有宣平侯,在那些剑拔弩张的时刻,究竟是如何下得了狠手的?
他还把自己弄得被逐出家门、剔除家谱……
好生狼狈。
游神之际,姬玉落抬手在霍显脸上摸了摸,只见霍显轻轻一顿,挑眉看她。
她停了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见周白虎无碍,两人才双双离开。霍显停在楹柱后头,猝不及防地把姬玉落拉过去,捏着她的下巴吻住,吻得很短暂也很重,唇分开时“嘬”了声响,他很小声地说:“摸我不够,亲我才行。”
方恪尽还留在屋里问东问西。
周白虎却浑无心思与他谈论战况,沉思片刻,才道:“那个男人,该不会是她养的面首吧?”
方恪尽大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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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白虎修养了几日,便又气势汹汹重回战营。
他这人好胜心很强,不愿让人看轻,尤其不愿让朝廷的兵马看轻他们这些土匪出身的杂兵,是以伤一好,便急匆匆投入战中。
雨接连下了两日,宣平侯腿疾复发,只得镇守后方,周白虎来时,他正盘腿坐着,摆弄着面前硕大的沙盘。
这是讲究人使的玩意儿。
周白虎瞅了半响,宣平侯本料他不懂,正要给他解释盘面上的局势,谁想他竟说出了个门道来,最后扒拉着个棋子往一处放,说:“原本我们想将他们赶进山谷,四面围剿,可他们跑了,还跑到了易守难攻的高地,现在这些狗娘养的不肯下山,还学老子的土匪打法,组织小拨兵马突袭我们,奶奶的……干脆点,趁着天晴,咱们放火烧山,把他们全引下来,正面痛痛快快打一场,反正后头还有援军!”
宣平侯怔了怔,他原也是这样想的。
两方人马都困在山里,萧骋等人占据了高地,底下的人上不去,若是再下几日雨,山体滑坡严重,更是难打,但他没料想朝廷还有另外的援军,忙问:“哪里来的援军?”
周白虎说:“我们少主说有就是有,管哪里的,反正是人能打就成,少主说了,让我们痛快打!”
周白虎觉得唤小姐不够有威慑力,自作主张将姬玉落称作少主,紧接着,他又将宣平侯的沙盘打乱,重新排了一番,竟叫他排出个阵型来。
这是个最大程度四面包抄的阵型,他拍桌说:“打,就照这个打!”
宣平侯却是怔住,周白虎排出的阵型,与他心中预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但与他心有灵犀的,必然不是这个土匪头子。
他敛了敛神色,问:“此阵谁教你?”
周白虎被看穿,略略有些不高兴,哼了哼道:“是有这么个人……是我们少主养的一个面首,你看,我们少主的面首尚且如此厉害,可见我们催雪楼能人倍出。欸,这不是赶巧么,他跟侯爷你一个姓呢,叫什么——霍显,对,叫霍显!”
“啪嗒”一声,宣平侯手里的棋子掉了,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帐外吹响了号角:“奇袭!敌方奇袭!”
“操!”周白虎拿枪就往外跑。
宣平侯拿着刀追了出去,拉住周白虎,大声喊道:“你说他是你们少主养的面首?你们少主是男是女?”
周白虎吃一嘴沙,“呸”了声,也大声说:“废话,我们少主自是女子——你别瞧不起女子,我们少主那可是长孙殿下亲自挑的人,手把手教大的呢!”
自己人心生龃龉不要紧,但决不能让外人看轻了去。
然宣平侯却是松了口气,而后神色渐渐凝重,霍显又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他从前靠阉党,靠昏君,如今倒好,靠出卖色相攀扯上江湖中人。
这面子里子他是都不打算要了。
宣平侯心里像是堵了口郁气,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混账东西。
走神之际,一柄弯刀从他腿间扫过,宣平侯生生挨了刀,反手砍了那敌兵的人头。
混账玩意儿!
作者有话说:
此时霍显抱着落落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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