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顺着萧元景的鼻梁而下,他抹了把脸,说:“回去,萧府早就分了家,今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城门那边,锦衣卫已经拆信看了,他们正要将小兵的尸体抬走,却逢如今的皇城守备文彬赶来。
锦衣卫素来都是身兼数职,缉拿追捕、护卫京都都是他们的办差范围,可如今正在一点一点被剥夺蚕食,从刑部大理寺,到现在禁军都要上来踩一脚。
这太正常了,从前文麾也是被霍显踩在脚下打,一报还一报罢了。
篱阳不挣扎,非常和气地把信和这小兵的尸首都给了文彬,任几个禁军阴阳怪气地嘲讽,他也不回嘴,牵着马就往霍府赶。
平日这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只是雨还在下,乌云把天光都挡严实了,依旧是灰蒙蒙一片。
南月闻讯来禀时,扣了好久的门,才得来屋里人一声沙哑的回应。
那嗓子,就和吞了沙砾一样粗糙。
南月摸了摸鼻,把汝宁府的事通报了,霍显只应了声知道,没有别的回应,他站了会儿,才自行离开。
姬玉落没有睡沉,她半个身子都压在霍显身上,他出声时胸腔震了震,她便醒了。
“汝宁府……”
她嗓子好哑,说到一半便不肯说了。
霍显笑了一下,抚着她光滑的背脊说:“嗯,不出所料。”
姬玉落没应声,似乎又睡过去了,过了许久,她才窸窸窣窣地仰起头,“天亮了么?”
霍显把她往上提,几乎让她埋首颈肩,说:“没有,再睡会儿。”
姬玉落却不肯睡了,她浑身上下都是他弄出的痕迹,他就像匹狼,连嗅带咬,又凶又疯,毫不留情,几乎是把这些年憋的狠劲全搁在里头了。
她抬目去看霍显,重新审视这个她以为的“柳下惠”。
霍显也看她,“还疼?”
姬玉落摇头,说:“你刚才在我耳朵边上说什么?”
霍显语调上扬地“嗯”了声道:“我说什么了?”
姬玉落道:“我睡着时,你说了句话。”
“你都睡着了,怎么听得到我说什么?”
霍显不肯再说,弯着脖颈去亲她,姬玉落不给亲,挣扎着撇开脸,皱着眉头看他,露出清冷的凶样。
他们隔着一指距离互相望着。
霍显摸着她的脸,停了半响,道:“我说,这些事情结束后,我就跟你走。”
姬玉落分开紧闭的唇齿,说:“去哪儿都行?”
“去哪儿都行。”
他已经压着身子亲过来了,唇舌游走间,手也不得空,引得姬玉落泛起了红潮。
她汗涔涔地说:“天要亮了。”
霍显在那细细碎碎的吻里,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却是不想让她走了,他从未给自己想过归处,他就像悬在海上的人,直到这一刻,才有了落地的感受。
有了念想,也有了畏惧。
他贴着她,企图把这些千回百转的情绪都释放给她。
直到雨停了。
食髓知味来得太晚,霍显在那破晓的天光里送姬玉落出了城,她就像个薄情郎,刚缠绵悱恻过,这会儿头也不回就走了。
第99章
日夜兼程, 七月中旬姬玉落抵达汝宁府。
正如所呈军报那般,汝宁府历经了一场大战,城门大开, 放眼望去, 残垣断壁, 百废待兴, 但好在伤亡无多,萧骋并非真要在汝宁大开杀戒, 且他谋的是帝位,民心于他也甚为重要, 是故没有下狠手。
但他这点上就不如谢宿白了, 该狠的时候不够狠,简直是将待宰的肥羊送到她面前。
他们毁了汝宁百姓的家,以为放他们一条性命,他们就会感恩戴德?
不, 他们恨死了。
百姓们只会对事后伸出援手的催雪楼心怀感念。
姬玉落入城, 先是找了座宅院作下榻地,而后便命武婢下属相继行事,赈灾济贫、灾后重建, 无一落下,便成了百姓们口中的活菩萨。
彼时, 萧骋已经率兵往北而行,打到了怀庆府。
他们不似在汝宁府停留了三五日那么久, 攻城的速度愈发快,因往北的州府听闻了汝宁之事, 皆是胆战心惊, 又闻反贼没有在城里烧杀抢掠, 是故为防有更大的损伤,只佯装打一打,便举了白旗,大开城门。
但萧骋许是反应过来后面的催雪楼在捡漏,再往北的城池便不肯轻易丢下,而是留下人手守住城池,拖住了催雪楼的追赶进程。
如此,催雪楼入城便稍稍费了些力。
但这些都不是最棘手的,最棘手的是谢宿白给的这支鱼龙混杂的“兵”并不完全受用于行军令,或是说,行军令的主人。
他们往日归顺的是谢宿白,服从的也是谢宿白,谢宿白说往东,他们绝没有异议要往西,可换成一个毛头小丫头,这就不是一回事了。
几个领头之人本就是江湖人士,性子都破有些桀骜不驯,越往北,他们的不服就越显露出来,从最初的懈怠懒散,到最后甚至公然抗命,所谓上行下效,这份不服管教便在底下那些小喽啰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刚入怀庆府不到三日,便出了劫掠民女这等丑事。
朝露对城里的大事小事都了如指掌,很快便据悉告知,道:“小姐,行事之人是周白虎的手下,这种事不止一桩了,不过好在,他们并未打着催雪楼的名号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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