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觉得,这兴许都是承和帝故意安排的,那位年轻帝王精于算计,他的心眼,可不比旁人少。
可他得逞了。
姬玉落没说话,她听到霍显的心跳,一下一下,稳健有力,像是坚定又磅礴的战鼓。
两个人安静地仿佛是要睡着了,好半响,姬玉落才说:“一定要是宁王登基么?”
霍显没吭声,只是缠着发梢的指尖微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末了低下头,说:“夜色这么好,说点别的吧。”
姬玉落把脑袋从他怀里挣出来,发髻都已经乱了,她看着他,道:“那我问点别的。”
霍显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就见姬玉落用探究的表情问:“蛊毒分很多种,你体内的是个什么毒?行房事时会控制不住蛊虫,暴毙身亡么?”
不怪姬玉落这么问,因这世上就是有这种蛊毒,中毒之人一旦情绪亢奋,蛊虫便会跟着亢奋,从而导致毒素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她很早便想问这一茬了,只是那时霍显没将蛊毒一事与她坦言,她便也没机会问清。
但只有如此,很多事情才能解释得通,姬玉落的神情甚是认真。
四目相对,霍显寂然无言。
贪恋美色也是一种把柄,让他修身养性的毒药,于赵庸来说反而没有益处,所以姬玉落的猜测完全没有可能。
霍显张了张口,“……”
他脸色几多变化后,忽然一把捂住姬玉落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第78章
火云如烧, 夏树苍翠。
时序仲夏,京都的天在一夜雨后顿时沸腾起来,大地焦灼, 南边的战事也如火如荼进行着。
捷报一封一封快马入京, 双方战事在连续半个多月的僵持不下后, 镇国公的军队终是险胜一招, 将兴南王大军打退至永昌府,展开新一轮拉锯。
战场厮杀, 是千军万马,金鼓连天。
京都百姓闻得捷报, 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仿佛已经预知了来日的胜利。
没有人知道,镇国公败是皇城危,胜,也是皇城危。
一封从永昌府传来的密信辗转到了谢宿白手里, 谢宿白看完, 神色淡淡。
沈青鲤道:“兴南王节节败退,已是强弩之末了,这封信意在求救, 这个镇国公,他带去的兵力根本不足以从前后两边包抄兴南王, 那些应该都是他藏在云阳的,据信里所言, 他的兵,起码这个数, 比咱们预估的多太多了……要出手吗?”
毕竟于他们而言, 最后攻入京都的是兴南王, 比是镇国公更容易对付。
谢宿白颠了颠茶盖,“没用的东西,我给了他那么大助力,是他自己把握不住,留着有何用?”
沈青鲤噎了一下,不再说话。
他看着谢宿白从容不迫的神色,可他心里明白,不是这样。
萧骋一事在他们的计划之外,如果最后萧骋领兵打回了京都,即便是谢宿白也没有把握能瓮中捉鳖,所以他才会考虑姬玉落的提议,因为如此,将会得到霍显和宁王的助益。
这次入京太匆忙了。
这么多年布控筹谋,还没等把兴南王这只老虎喂大,就急匆匆放他出去咬人,结果自然难以预料。
本不该这么急的,本不该……
沈青鲤看着谢宿白苍白的面容,只能扼腕叹息。
谢宿白恍若未觉,只出神盯着窗下的长街看。
这条街通着宫门,前面不远处就是府衙,这是皇宫往霍家的必经之路,他好几次看到霍显打马从此处走过。
有时,也能看到姬玉落。
他伸手,碰了一下紧闭的花窗。
外头是翻涌的热浪。
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打开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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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安帝得知捷讯,一颗悬了月余的心总算颤巍巍落下。
这些日子以来,内阁隔三差五朝参议会,一个个唉声叹气,仿佛一旦镇国公没守住九江府,退到北边,京都就要亡了。
害得他连做了月余噩梦,梦里自己从高高的龙椅上跌落,又被人从太和殿外那九十九层白玉阶上扔了下去,摔成肉泥,夜夜惊醒,都是满头大汗。
这会儿乍得捷报,高兴得从座上惊起,笑得合不拢嘴,他把军报卷成桶状,在掌心里连连拍打,说:“好!好啊!镇国公勇猛,果然担得起镇国二字!”
内侍笑说:“恭喜皇上,此乃皇上洪福齐天,庇佑我大雍子民呐。”
“对,对!”顺安大笑,在桌前来回走着,肥胖的身躯一颤一颤,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顿步,吩咐说:“如今只是暂时化险为夷,朕该亲自去九真庙为前线战士祈福,以护佑我大雍昌顺。”
顺安帝说风就是雨,锦衣卫和禁军很快就收到护驾和布防的任务。谁都知道顺安帝是在宫里憋坏了,才打着主意往外跑,那九真庙是皇寺,说是另一个皇帝行宫也不为过,往那儿跑一趟,没个十天半个月,恐难劝得顺安帝回宫,这事已有前例,可惜他此次的借口太过得体,内阁没能想到理由驳回,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拟好随行大臣的名单,呈了上去。
祈福又有阴阳讲究,不能全是男子,是以还得另外安排宫妃和臣妇,朝臣的女眷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反而个个推脱,但后宫为了这事,却是一阵腥风血雨。
姬玉落擦着那支霜花簪,这簪子已经许久不见血了,可她还是留下了每日擦拭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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