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倒是不说话,空气里漫出一阵骚味儿,是他尿了裤子,霍显朝他腿间的木著看了眼,才吩咐道:“今夜雨大,在此处暂作歇息。”
锦衣卫纷纷应是,得亏没再让他们冒雨前行,好在客栈虽破,房间却不少,是故纷纷挑了屋子,又开始搜罗起食物和热水。
食物有倒是有,但都是生的,有人下厨,朝露便巴巴跟了过去,看着火。
掌柜的目瞪口呆,见状心下拔凉,原来是一伙的!
霍显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姬玉落抬了抬下颔,指向地上两人,“黑店,这两人企图下药,被朝露拦了。”
明眼人见状都能揣测出来龙去脉,霍显问的并非此事,但身上湿得难受,他朝楼梯走去:“上去说。”
木质的楼梯有些年头了,两个人一齐踩上去甚至有些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塌。
这客栈确实没什么生意,空置的几间房都脏乱得很,门缝里的蜘蛛网都没打扫,只有那一间“上等房”是打扫过的,估计是特意为了钓客人。
这么一看,说这是上等房好似也不为过。
到了房里,霍显把外袍脱了挂在木架上晾,没有炭火也不知明日能不能晾干。
他那帨巾擦着里头的衣裳,额前两绺短发被雨打湿,道:“说说吧,周赋是你杀的?”
姬玉落挑眉,“不愧是镇抚大人,知道的还挺快。”
霍显笑了下,方才找到周赋的尸体时他大抵就知晓她老远往郊外跑什么了,互相客套道:“哪里,比起玉落小姐的本事还是略逊一筹。”
他指的是姬玉落先找到人,还顺带把人杀了的事,他又问:“周赋交代了什么?”
定然是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姬玉落才能毫不犹豫要人性命。
雨里冻了一遭,霍显的唇泛着白。
姬玉落没坐,倚在桌角,歪头打量他擦衣裳的动作,目光定在他唇上,莫名想起那夜半醒不醒时的事,她后来又睡过去了,醒后回想起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自己做了梦。
思及此,姬玉落眉心微蹙,为搞不清真假而感到心烦。
这种心烦只在清醒时冒出来过一瞬,现在却觉得这种情绪在被无限放大。
霍显久久没等到回答,勉强擦干胸襟后抬头瞥了一眼,就见姬玉落用那种冷森森的目光盯着他,像雨夜里的风,漫不经心,又有点凶。
他了然颔首,把帨巾丢在一旁,往椅背上靠去,说:“啧,玉落小姐,你们江湖中人不是最讲道义么?这事说好了一起查,你完事了把人杀了,还打算藏着掖着?”
姬玉落没打算藏着,但被他这么一说,冷哼了声,“那又怎样?”
她顿了下,又问:“你们办什么案子?又丢银子了?”
诚然,姬玉落问的很是真心诚意,但上次库银的事多半就是催雪楼做的,是以这话听得不免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
霍显简直要让她气笑了,两手往胸前一抱,“搜寻丢失人口,算不算差事?”
“谁丢——”
姬玉落才反应过来,“你找我?”
霍显没吭声,丢了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姬玉落消化了一下,道:“怎么,你以为我跑了,打算缉拿我?”
霍显默了阵,道:“我以为你死了,打算替你收尸。”
“……”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姬玉落与他对视了半响,才缓缓移开目光,说:“你放心吧,催雪楼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你的定金只付了一半,我还等着要另外一半,何况你承诺我的事儿还没办。”
霍显嗤了声,语气也不算很好,“那最好。”
“哐”地一声,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窗子垮了一半,风雨霎时灌了进来,姬玉落迎了个满面,上前伸手合窗,但已于事无补。
这破窗撑不了一夜,屋里怕是要涨水了。
姬玉落心烦意乱,暴躁地将不牢固的木窗“乓”地声往里拉,只听一声细响,那窗子因遭受外力破坏,整个垮掉。
人倒霉起来,便是外出遇暴雨,借宿遇黑店,店还十分破败,连遮风挡雨的窗都没有。
姬玉落无言一阵,说:“换间屋子。”
霍显没说话,拿着自己那被雨打湿的外袍上前,三两下绑在窗栏上,绑得很紧,被风吹得隆成半球状,但也勉强能挡雨了。
他就站在跟前,道:“说说吧,周赋。”
霍显这人身高魁梧,是很适合行军作战的那种身材,站在人前时,影子能把人整个罩住,压迫感十足。
姬玉落很不喜欢这种面对面站立的姿势,得仰起头才能看他,总有落人一成的感觉。
她抬高下颔,眼里露出又冷又挑衅的神色,“我说了,催雪楼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拿东西来换。”
霍显适才打一进客栈便察觉到姬玉落情绪不高,或者可以说是恶劣,平日冷归冷,但只要不遇上赵庸的事,倒也不会这般凶。
他垂目看她,良久才点了下头,“行,消息换消息,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的太多了。
她想问谢峭究竟是不是楼盼春,想问他是不是已经知晓这事了,想问那幅“铁马冰河”的画是不是真迹,知不知道另外一幅在何处?
如若谢宿白就是小皇孙,那么待他大仇得报,登上皇位,催雪楼还在不在呢?
--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