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显唤了南月来,吩咐几句过后,南月便应声离开,再不过多久,茶馆里便冒出一丝浓烟,紧接着烟熏味儿愈来愈浓烈,连着周遭三间店铺都着起了火。
只一家店起火容易令人生疑,但若是几家,便显得像是意外了,何况这相邻的一间还是卖包子的,后厨生着火,一不小心着了也再正常不过。
茶馆上下很快就慌慌张张打水灭火。
姬玉落趁乱来到那间茶室,推门进去,整洁雅致,还是昨日的模样。
霍显站定打量,姬玉落很熟练地先到了机关,面前那堵墙就旋开了。
虽已知晓,但真看到这么一条通往皇宫的密道,霍显仍觉不可思议。
皇宫那等森严之地,赵庸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挖好这么一条通道,实在是好本事,且说不准这条密道存在的时间,比他在赵庸身边还要久。
霍显提着油灯,走了进去。
几步之后,姬玉落却还停在原地,她盯着密道看许久,在霍显转过身之前才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
油灯的光很微弱,只照亮方寸之地。
那股阴湿的、还带着一股铁锈气味的味道飘了过来,姬玉落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手心,扶壁探索。
她记得前面不远处的石壁缺了一片,应当是有另一条路的,只是她当时实在不适难忍,只一味直走,没去多看。
霍显在前头走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愈发慢。他转身,“怎么了?”
姬玉落道:“没怎么,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霍显闻言只静在那,似是在打量她,可太黑了,根本看不出什么,他才转身继续。
果然不多久,连绵的墙就断了,左手边是个向下的石阶,通向一间密室。
许是没想到会有外人来到这儿,连门都没有。
而走进去,里头也并没有什么布置,如同一间潦草的牢房,草堆上摆了几个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银子。
是官银。
霍显提着油灯细看,不多,粗算也就万两左右,是那种宫里不好藏,可大费周章挖间密室藏匿又小题大做的数目。
何况以赵庸的权势地位,区区万两白银算得了什么,运到私宅中便可,谁还会抓着来源不放吗,但是——
“不止这些。”姬玉落单膝蹲下,盯着一旁被压出印子的草堆,道:“这几箱应当是还没来得及运出去的,原该不止这些。”
霍显提灯看过去,果真看到四周的草堆有被重物压平成方块的形态。
霍显蹙眉。
说实在话,自古权阉无非是为权和财,赵庸也贪,单是每年京外官员的“面圣钱”就是不小一笔,但他昧的甚至还没有霍显多。比起财,赵庸看似更享受身居高位、大权独揽的快感。
可如今看来,他未必就不需要钱了。
只是镇国公府在其中替他扮演了什么角色,那就未可知了。
静默中,姬玉落倏然开口:“看来赵庸也并不拿你当自己人,挣钱的事儿都不带你。”
离间。
霍显嗤了声,“是啊,真伤心呢。”
姬玉落很平静地说:“也没什么可伤心的,毕竟霍大人也不是事事都和赵庸一条心吧,亲生父子尚存罅隙,何况你们呢。”
霍显在黑暗里偏过头看她,只能看到她顺滑的轮廓,以及小小的下颔,明明那么秀气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你想说什么?”
她比较想出去再说。
姬玉落闭眼忍了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调整呼吸,说:“你在赵庸那里也不是一棵常青树,哪日就彻底失宠了也未可知。”
密室空旷幽静,水珠滴落的声音都荡着回响,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姬玉落的声音被衬得很冷,也在无形间放大。
霍显一时不语,少顷倏地将油灯提到她脸旁,淡黄的光照亮了姑娘的侧脸,将她额间密密麻麻的细汗照得分明,她的脸色也不太好,失了血色的唇绷得很紧,身子也因压抑的呼吸而轻轻起伏着——
她在颤抖!
霍显微顿,蓦地想起她适才进入密道之前的种种不对劲,豁然开朗,道:“你这是……怕黑?”
姬玉落当即起身,声音比方才还要冷,“这里除了几只箱子也没别的了,看够了就走。”
说罢,她也不等霍显,兀自掉头上了台阶。
可她没走两步,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姬玉落不耐烦地回过头,正要说什么,手里就被塞了只油灯,霍显阔步往前去,几步后停在石阶半腰,撇头看她,“愣着做什么,走啊。”
姬玉落攥了攥手里的灯,这才提步上前。
她仍是走得很慢。
霍显边走边探查,不知什么时候就落后她几步,待走到茶馆尽头的那扇机关门,姬玉落正要旋开机关,身后忽然伸出只手将她攥住,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姬玉落侧耳细听,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掌柜的在询问伙计火势的问题。
这间茶室本就是掌柜的休憩室,他在这里不奇怪。
机关墙是空心的,并不隔音,只怕被察觉,姬玉落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静止在原地。
霍显抓住她的手,才发觉她手心里全是汗。
可出这么多汗,却是冷的。
姬玉落将耳贴在墙上,直至听到门被阖上的声音,外头彻底没了动静,她才松了口气,要抬手去碰机关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霍显抓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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