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从权宜,她没有时间多想,即便是想到了这茬,也没有比救惜妃一命更容易受邀参与她生辰宴的法子了。
姬玉落捻着勺子,默了几响,“噹”地一声,她松开手,勺子便落进了姜汤里,她轻声慢调道:“碧梧。”
气氛蓦然转变,碧梧心下一跳,却不知缘由,只犹疑道:“小姐……怎么了?”
姬玉落侧身来看她,小丫鬟生了张圆脸,是很单纯的长相,瞧着就没什么坏心眼。
还难得,是个很衷心护主的人。
可惜跟了个愚笨心软的主子,前头这么多年都只能陪着磋磨。
姬玉落在催雪楼这么多年,最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而这世上最宝贵的,也莫过于一个“衷”字。
若非如此,她本不必留一个随时可能暴露自己的祸害在身边。
换句话说,她惜才。
红霜看着姬玉落眼里明明灭灭的流光,那是杀心起来又消歇下去的意思,她不由替碧梧感到庆幸,转瞬间就捡了一条命。
只碧梧还傻愣愣的,浑然不知,只觉得被小姐盯得浑身发毛,在她终于憋不住气时,姬玉落开口了:“碧梧,你记住了,我在承愿寺那三年学过凫水,我懂水性。”
碧梧愣了愣,不解道:“小姐,您何时学过?”
承愿寺那三年,她与小姐同吃同住,小姐每日诵经礼佛,还要抽空吃透静尘师太传授的医理,哪有功夫去学什么凫水?
姬玉落看她,说:“不该问的别问,若是有人来打听,你就照我说的说,知道了?”
碧梧一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仿佛是被姬玉落瞳孔里的正色摄住,竟不自觉点点头,嗡声答:“奴婢懂了。”
姬玉落“嗯”了声,抬手指了指后头的书案,问:“那幅画去哪了?”
碧梧转头一瞥,说:“早上管事嬷嬷来过,说是姑爷吩咐,拿去书房了。”
姬玉落没再说话,又回身去喝姜汤了,红霜继续给她绞干发,方才那段小插曲像没发生过那样,碧梧恍惚了片刻,也自去忙碌,整理着箱笼,嘴里嘟囔道:“过两日回门,要不要穿得亮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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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踮脚站在椅子上,把画框往上挪了挪,道:“主子,歪了么?”
霍显抱手靠在书架上,“左边再高点。”
南月于是往左抬抬,“这样呢?”
霍显退后几步,又说:“右边再高点。”
南月:“……”
整他呢,挂副画挂了一刻钟了!
好在没多久盛兰心便来了,南月揉摁着酸胀的胳膊退到门外。
盛兰心呼吸不稳,像是匆匆回府,脚还没歇就往书房赶,霍显走到桌边给她倒了茶,抬抬下颔示意她坐,盛兰心却没去喝茶,只问:“你是不是有密探在云阳?”
霍显提着茶壶的手微顿,“赵庸今日找你说了什么?”
盛兰心这才坐下,抿茶润了润嗓子,道:“开始时如平日一样,只过问你平日的行踪,我照常禀了之后,他忽然又问镇抚司查什么案子查到了云阳,见我不知,他便没再提这事,我问他可要我主动探听一二,他却摇头说不必,而后岔开了话。”
闻言,霍显露出片刻思忖的神情,道:“镇抚司经手的案子何其多,赵庸不会平白无故过问哪桩案子,何况这桩旧案篱阳查得低调,并未声张。”
盛兰心点头:“我顾虑的也是这个……不过我看他也还不知你在查什么案子,只知锦衣卫密探去了云阳。”
霍显沉默下来,若他不知锦衣卫去云阳办什么事,为什么要在意锦衣卫去了云阳……不对,说明比起案件本身,赵庸更在意的是云阳这个地方!
可赵庸与云阳有什么关系?
盛兰心揣摩着问:“你查的这案子,和霍世子有关么?”
盛兰心会这么问,是因宣平侯府的嫡长子霍玦当年正是战死在云阳,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霍显还能与云阳这个地方有什么纠葛。
霍显指间微屈,他很久没听到有人提霍玦了,摇头道:“查的是三年前一桩旧案,无关紧要,随便查查。”
盛兰心沉吟,继续揣测:“那就是上回遇刺的事了。你是不是一直就不信楼将军当年……当年殉身东宫的事?那日你去了东宫,见过尸体,是他吗?”
霍显笑了一下,南月这家伙的嘴就是个漏勺,改明儿发卖出去给人当说书的算了。
他扭头看向窗外,檐下落着霜雪化开的水珠,语气不很正经,说:“我哪知道呢,烧成那个鬼样子。”
盛兰心凝了霍显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南月见她出来,便要进去侍候,被盛兰心拦住了,“你主子这会儿应该不是很高兴,你若不想找罪受,外边呆着吧。”
南月脚下一顿,果然就不进去了,只朝盛兰心道:“多谢盛姑娘,盛姑娘慢走。”
他对着那柔婉身影,喊的却不是盛姨娘——起初的时候顺嘴,也那么喊过,险些叫主子一眼刀去半条命,私底下没人时,南月便不敢那么喊了。
确实也不是什么姨娘。
唉,当年若是东宫不出事,与东宫素来交好、还有着儿女婚约的平伯府也不会牵扯其中,最后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那么盛姑娘或许也早就与小皇孙完婚了,将来就是太子妃,甚至可以是大雍未来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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