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姬崇望试图给她定的那门亲事,姬云蔻咬了咬唇,内心有些松动了。
可松动没两天,沁竹斋便来人了。
沁竹斋是姬崇望独居的水榭庭园,平日他办公都在那儿,且轻易不让人进,今日竟着人来请,不得不令人惶恐。
加上这几日心里琢磨着不能见光的事,姬云蔻有些心虚:“阿娘,不会是……”
顾柔道不可能。
别说林婵不会往这上头想,便是想了,胜来赌场的事也十分隐蔽,她找不到那地儿,也就找不到证据。
顾柔于是同姬云蔻一并往沁竹斋去了。
朝露坐在别院窗前,两条腿悬在窗台下晃着。
她吃着碧梧刚送进来的核桃糕,说:“照小姐吩咐,消息都放给林婵了。那赌场鱼龙混杂,做买卖也没什么诚信,谁给的银子多就替谁办事,想是很快能查出。”
其实顾柔做事完全算不上是天衣无缝,甚至空子很大,只是她以为没人会往这儿查罢了。她买.凶的银子是靠放印子钱得来的,要查也是能查到来路,派去赌场办事的人是孙嬷嬷的侄子,那人偶尔会在姬府角门跟孙嬷嬷讨要银子,他知道顾柔许多事,且他近来输了不少,很是缺钱。
朝露絮絮叨叨说着她听墙角听来的消息,不一会儿就将一盘子核桃糕吃完了,目光盈盈地盯着姬玉落手边那碗甜汤,“小姐,你还吃么?”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三妹真的是个姐控,真的。
第8章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卷进了残云,滚进无边的红霞里,天色阴下来,冷风自湖边吹来,带着玄冬傍晚的寒意,顾柔忽然颤了一下,莫名心悸。
她蹙了下眉,嘱咐姬云蔻:“你父亲该是有意要替你与那楚公子说亲,一会儿提这事,你先应下,莫要顶嘴惹他生气,左右这亲事口头说说到真的定下也要许久,还早呢。”
楚公子就是姬崇望的那位得意门生,姬云蔻闷声应,“知道了。”
顾柔缓了口气,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才推开屋门,但在看到林婵的一瞬间稍顿片刻,直觉不妙,继而笑道:“夫人……也在。”
姬云蔻跟着规规矩矩喊了声母亲。
林婵就站在姬崇望身侧,她表情有些克制的狰狞,嘴角都抖动起来,用力甩出一沓票据,冷道:“顾姨娘平日能说会道,眼下可要好好说、认真说!”
顾柔瞳孔微缩,笑几乎瞬间消失。
这是她放印子钱的票据。
本朝律例里印子钱乃设有禁令,尤其是先帝下令各官府予以严打以来,这事便更忌讳了,但不能说就没人做了,真要深究,京中世家就能查死一半。
可姬崇望不是别人,他可是最爱惜名声的人,为官后小心谨慎,不曾授人以柄,怎么会容忍内院里一个区区姨娘险些坏声誉呢!
她凭什么,难道就凭姬崇望愿意来她院子里多喝两杯茶吗?
顾柔很有自知之明,就在姬云蔻愣愣地捡起那几张纸不明所以时,她扑通跪下,当即便作悔悟状,仓皇哭道:“老爷、老爷,是妾身一时鬼迷心窍,都是妾身的错,可妾就做了这一回,您饶了我吧……”
姬云蔻也终于看懂了那几张白纸黑字写的什么,顿时也慌了,她并不知顾柔还私下往外放印子钱,用的……还是姬府的名头。
她深吸一口气,当即也要惶惶求情,这时林婵却哼出一声冷笑。
林婵盯着她,“收回来的银子呢?”
银子……
自是拿去打点雇'凶了。
因没料到林婵会查到此事,顾柔也没事先准备好说辞,怔愣过后,想拿自己娘家兄长来顶顶,可才措好词,书架那头的隔间有人“砰”地一声被推出来。
不是孙至兴是谁?!
这便是孙嬷嬷的侄子,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也就在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有点能耐,故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顾柔都是经孙嬷嬷的手辗转吩咐他。
此时小混混耷拉着脑袋,甚是心虚地看了顾姨娘一眼。
在买'凶残害家中子嗣这桩事上,放印子钱都算不得什么。
见到孙至兴时顾柔心就凉半截了,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就要开口辩解,然她凄凄望向姬崇望时,那些辩解的话却卡在喉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姬崇望有一双寂静到近乎冷漠的眸子,瞳孔里是毫无波澜的黑,嘴角平平抿着,情绪很不外露,可那并不代表他就无动于衷了。
混迹官场二十载,他看过的龃龉何其多,焉能看不明白她这苍白的辩驳?
只是他若知道自己残害姬玉瑶是为让蔻儿嫁给霍显,依姬崇望的脾气,恐怕一怒之下要将她发卖。
这就是为人妾的悲哀,连去处都掌握在主家手里。
顾柔捏紧拳头,试图寻个周全的借口将危害降到最低,正要开口,就听林婵恨恨道:
“你怎么敢,怎么敢对娴儿下手!”
顾柔一怔,半响才明白过来林婵怎么会是这副气急败坏的神情,若是为了姬玉瑶,她大可不必如此走心,原来林婵以为她此次要针对的人是姬娴与。
难怪她这么大动干戈。
姬云蔻闻言就要辩驳,“不是的母亲,我阿娘她不是要——”
“别说了!”顾柔忙打断她,齿间颤抖道:“是妾猪油蒙了心,只将平日与夫人之间那点口角记在心里,一时不平,这才犯下大错。蔻儿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老爷怪我,但莫怪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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