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惯着吗?”
任昭远不说话了,只是笑。
过了会儿才回到正题,谭铮说:“你想去的话就去,不太想去就不去,我不会不舒服。”
任昭远应了一声。
冯韵毕竟是长辈,按道理来讲,出了这种事即使她不要求见面任昭远也该去探望。
何况冯韵还主动提出想见他。
“我明天上午去医院看她。”
谭铮答应:“好。”
“你送我去。”
谭铮低低笑了声:“好。”
任昭远听见了:“笑什么?”
“笑你。”
“嗯?”
“任老师,”谭铮说,“你好像在撒娇。”
——
第二天去医院之前任昭远问了病房护工方不方便探望,九点钟去的,带了一个果篮和一束鲜花。
谭铮送他去的。
不过没进去,在楼下停好了车等他。
提前知道任昭远要过来,赵原青一早就守在病房,不过看见任昭远带着华而不实的果篮客气而疏离地向他点了下头时,又说让任昭远和冯韵聊,自己先出去了。
冯韵憔悴得厉害,大祸一场,几乎少去半条命。
总是红润光泽的脸上还裹着大片纱布,露出的小部分透着病态的苍白。
任昭远把果篮和鲜花放在桌上,走过去喊她:“阿姨。”
冯韵插着针管的手想抬起来,任昭远伸手轻轻按住了:“您别动,想要什么我给您拿。”
“听原青说,我还能活着..全靠你费力。”
“我和他离婚了您也是我的长辈,应该的,您好好休养,不用放在心上。”
冯韵眼底泛起泪光,氧气罩因为呼出的气体不断生成一层薄薄的白雾又缓缓消退。
“妈对不起你..”
任昭远用纸巾给她擦眼泪的手顿了下,而后细致把她脸上的泪痕拭干:“没有,您对我很好。”
冯韵闭起眼睛,摇了摇头:“你从小没有妈妈陪伴,我知道,你真心把我当妈妈孝顺,我..”
赵原青出轨的事并非多周密。
任昭远时隔半年才发现一大部分原因是他太放心了,根本没有往别处想过。
可冯韵是见多了的。
赵荣森第一次出轨没几天冯韵就能凭直觉抓到铁证和赵荣森对质谈条件。
比起来赵原青的道行还差得远。
赵原青有次出差回来和任昭远一起回家里吃饭,聊到有没有去当地一个景点,赵原青脸色当时就一变,磕绊后说太忙了抽不出时间。
冯韵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了。
之后她让人去查到了赵原青的出轨对象,那个男孩年轻,二十几岁,刚毕业没什么心眼,家庭情况一般,好拿捏。
她知道任昭远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也知道就凭赵原青瞒不了多久。
她只当不知道,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那时候任昭远和赵原青已经结婚四五年,赵荣森和冯韵都想让他们要个孩子。
现在受孕技术很发达,也有很多女同性婚姻的家庭想要孩子,双方自愿私下签好合同生下的孩子一方一个是很容易操作的事。
可任昭远不同意。
他只接受领养。
赵原青原本也觉得可行,但任昭远态度坚决,他才改口说要么领养要么不要孩子。
冯韵和赵荣森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或强硬或苦口婆心劝过很多次,任昭远其他万事都好商量,可这件事无论如何不松口。
他不松口,冯韵想让赵原青瞒着先去弄个孩子,领回来任昭远不至于不管。
可赵原青看任昭远态度强硬,也不愿意了。
赵家的家业总要后继有人。
他们想抱亲孙子。
那时候赵原青和外面的那个才刚接触,冯韵发现后想过及时把赵原青拉回来,可查到那个于南的情况,又忍不住犹豫。
于南和任昭远完全不是同样的人。
任昭远只是看着性子软和而已。
他拿定了的主意、不愿意的事,根本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甚至在任昭远最痛苦的时候,冯韵还暗自庆幸过,离了也好。
可在阎王爷手下转了一遭,想法忽然就变了。
觉得自己不该。
太多不该。
任昭远缓缓收回覆在冯韵指背的手,垂着的眼睫动了动,病房里一时只能听见仪器发出的监测音。
冯韵身体还虚着,醒来后说话一直不多,语速慢,情绪不太稳定,一段话断断续续说了很久。
任昭远就安安静静听了很久。
许是小段时间没开口的缘故,想说点什么时喉咙里就像被堵住了,喉结随着吞咽接连滚动几次才找回正常的语调。
“阿姨,”任昭远掀动唇角,笑了笑,“您其实不必告诉我,也不必道歉。已经过去了,这些对我没有意义,您多休息,我先回去了。”
“昭远..”
任昭远身形微顿,停了几秒将视线转向她:“您说。”
“我不知道这辈子都在活什么..我..我对不起..”
“不用道歉,真的不用,”任昭远将极轻微颤着的指尖拢入掌心,不再看她,也没再停留,“我过得很好,爱人也很好。”
“比赵原青要好。”
赵原青随着换药的医务人员进来,恰巧听到最后一句,愣在原地,只看着任昭远步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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