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的城市里,回家的路又何止一条?他从哪里来,又去往了哪里,并不会有人知道。
为什么没回家?因为难过吗?伤心吗?还是怎样?无论如何,得回家啊,这么大的暴雨,他能去哪里?
宋御心乱,没有任何线索,他在空旷的街道上游走着,风大雨也大,袖子和裤脚被大雨侵袭,冷风拍在脸上,他匆匆而过的身影,四处环顾的目光,搜寻一个影子,可一点进展也没有。
“程砚!”宋御冲着街道喊了一声,几个忙碌的身影回过头看着他,宋御视若无睹,在大街上一声又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程砚!程砚!”
谁也不好过,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可是这短痛也能要人命,一下割舍掉那汹涌的感情怎么会是易事?
全都怪自己,他不该轻易接受他的心意,不该忍不住向他靠近,他那一次好不容易狠下心远离,回到学校里看见他,又前功尽弃。
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把视线不落给他,他在哪里,自己的目光就会被吸过去,如果一开始没在一起,现在是不是会好很多……
接受他又远离他,不管是不是为了他好,这种行为不就是给了他希望,又浇灭他的希望吗?
原本,程砚都打算好不理他了吧,原本,程砚能压抑住,能转移对自己的那份喜欢吧?是自己,是自己让他看到了曙光,是自己给了他期待的未来,是自己把他弄进校队里,是自己想和他勾缠,想在课余时间之外都和他待在一起。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他给他的是什么答案?疾病怎么了?他没说怕,自己先退缩了,这对他一点也不公平,不论他想法而单方面宣布这段感情结束,到底是不是对的事?
他们才在一起多久,他们才经历多少事,他有执迷不悟的勇气,自己怎么没有?他这样的担惊受怕……根本配不上程砚的一腔孤勇。
宋御沉浸在自我的怀疑和愧疚之中,闪电打在他的脸上,煞白的面容犹如鬼魅。
忽然,一阵救护车的声音响起,宋御心里一惊。
他使自己冷静下来,走上前去,往人声嘈杂的地方走去,那是个繁华的地段,公交车停在一边,许多人围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宋御一点点走进去,手上的伞越发沉甸,他的心跳剧烈无比,敲打着胸腔,宋御看向人群里的救护车,医护人员将受伤的人团团围住,他看不见担架上的人是谁。
“好像是个学生,浑身是血,可吓人了……”
“学生啊,哎呦,这家长可吓死哦……”
“应该是学生,十几岁的样子……”
“男生女生?”
“男孩,我看见了。”
交流声让宋御更加慌乱,可是他看不见担架上的人,学生,十几岁,男生,浑身是血……
不会的。
地面上混在雨水里的鲜血,第一次让他觉得惊恐无比,他没有一点兴奋的情绪,那浓烈的鲜血仿佛是他身上流下来的,好像心脏上烂掉了一块,痛得不行。
伞突然掉落在地上。
惊吓到旁边的路人。
宋御双拳紧握,怔怔地看着开走的救护车,人流越来越少,地面上的鲜血被大雨冲刷着,向自己的脚下流来。
失重感让宋御站不稳脚跟,刺目的鲜血害他向后一退再退,他的双臂都在颤抖,宋御被强烈的恐惧笼罩心头。
周围虚幻了起来,谁的电话铃在吵,谁的心脏在疯跳,谁在说话,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不要是他,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个学生呢?怎么会是个男生呢?怎么会是在他正好消失,在自己正好找不到他的时候,有这样一场车祸呢?
为什么下雨呢?为什么是今天呢?为什么他今天要来?为什么不能再等等,自己为什么推开他呢?
他爸妈怎么办?他们伤心难过怎么办?他们恨自己了怎么办?他怎么办?往后余生真的没有了这个人该怎么办?明天看不到他怎么办啊……
就在宋御要倒下的那一刻,一双手臂从腰侧穿过,随后湿热覆上了他的脊背,害他惊颤着稳住脚步。
白光劈开敞亮的夜,湿哒哒的眼角挂着的不止是雨水。
“不是我。”少年的声音哑得厉害,在身后微弱的响起,雷声太吵,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也好吵,差点淹了这微小的声音。
宋御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浑身上下湿透,脸上被雨水拍打着,睫毛都受了伤一般地无力垂挂着的程砚。
是他找了半天,是他心慌不已的程砚,是他差点就见不到的程砚。
他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从活力四射,到虚弱得随时会倒下的重症病人,他发白的唇色和哑掉的嗓音,以及那不聚焦的瞳孔,都让宋御心跳加速。
宋御猛地抱住了轻飘飘的人,什么也没问,低下头,他的唇贴着程砚滚烫的额头,似乎只有这最后一点余热。
宋御在颤抖啊,他在害怕啊,这是害怕的情绪吧?程砚不确定,他的情绪好难拿捏啊,总是变得那么快,让自己跟不上,反应不过来。
程砚感受他的心跳,轻轻抬起手,放在他的脊背,低声说:“说不出是吗?”
说不出分手,说不出毕业后各奔东西,说不出人生之中将再不会有你,说不出,那就不说。
这激烈的心跳,和颤抖的双臂,以及贴着自己额头的温热的唇,已经替他否决了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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