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美菱听不得这样的话,她鼻头一酸,滚烫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那年冬天,她怀着他,圆润的脸庞被难得一见的冬日暖阳晒得温柔。他不安分,在她的肚子里踢两脚球,疼得她抽气。应秋实走过来揽住她,皱眉说:“这孩子又不乖了?”
她不乐意听他这么说,隔着肚皮安抚她的小宝贝,复又对丈夫嗔怒道:“你怎么老看这孩子不好?他平时可乖可乖了,只是冬天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他也想活动一下。”她说着,珍爱地捧住自己的肚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对话,“妈妈猜对了么,宝贝?”
远方送来一阵微风,带着点冬天该有的凉,又混杂着被太阳晒出来的热,拂过女人温柔的眉眼,吹散她的低喃:“妈妈希望我的宝贝永远健康,永远阳光,快快乐乐地长大……”
回忆收拢,戚美菱回握住应秋实的手,用她柔软的手去安抚男人心底的酸涩:“我们还有好多年,秋实。我们还有很多年,可以看他大学毕业,看他立业,看他成家……”
错过的追不回来。
但是他们还没老去,他们还有时间,他们能陪这孩子走过剩下的时光。
应秋实听了这话,也生出诸多感慨。但见妻子神情复杂,这个素来洞察人心的男人换上了尽量轻快的口吻:“怕只怕孩子嫌我们这两个老东西烦人,成了家,立了业,就不肯跟我们住一块儿咯。”
戚美菱嗔他一眼:“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这样?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儿子结婚以后你还拘着他,那肯定是要讨人嫌的!再说了,儿子这都还没毕业呢,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应秋实看着妻子,只觉得好笑。他心想,这不是彼此彼此?儿子都还没认回来,她就开始跟他探讨孩子成家立业的事了。要论「想得远」,他俩分不出谁更胜一筹。
正说话间,奶茶店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妈,就是这里!”
大门上悬挂的铃铛被晃得一阵乱响,应煦抬眸望去,就被气势汹汹的应二伯母怼着脸一顿臭骂:“好你个应煦,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儿子!你欠钱不还你还有理了,敢对债主动手?你老板呢,让他出来给我们评评理,看你这样品德败坏的员工,他到底瞧上你哪点!”
瞧应二伯母的作态,就是为闹事来的,应煦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奶茶店里的音乐依然响个不停,笑声闹声却短暂地停滞了一瞬,然后不着痕迹地压低。一双双好事的眼睛望过来,望到了应二伯母蛮横的表情,望到了应博得意的眼神,也望到了小明的无措和应煦的冷漠。
那一双双眼睛顿时灼热地锁住小明。
不是,都盯着他干嘛??
小明下意识后退一步,感觉自己距离风暴的中心远了一截,这才故作镇定道:“这位……阿姨,我们店长今天不在店里。您先喝一杯奶茶消消火气,咱们有话好好说。”
应二伯母可不跟他好好说,她没好气道:“他都动手打人了,我还跟他有话好好说?他敢欺负我儿子,我今天必须要个说法!你给你们店长打电话,让他来,我倒要问问你们店里一个月给他开多少工资,他是不是花了个精光。好家伙,还欠着我家好几万块钱呢,问他催债还敢打人,真不知道我那弟弟弟妹怎么养出这么个缺德玩意儿!”
她说话极难听,声音又尖又利,像一根根细长的针,扎进人的皮肉里,虽不至于鲜血淋漓,却让人刺痛难忍。
戚美菱对应煦展开了全面调查,怎么不清楚他的过往?看过那厚厚一叠报告,她的心里已经生出十二分的心疼,对于这孩子近两年的经历,她实在不忍回顾。但饶是她已经有了了解,却怎么也想象不到,那寥寥几句的窘迫真正落在应煦的身上,是这样刻骨的难堪。
她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其他,在那一刻,她只剩下母亲的本能——她要护住她的孩子,护住被她弄丢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却在此刻,应煦终于说话了:“应二伯母,您记性好,我们家当初问您家借了多少钱?”
应煦的声音十分坚定,他的意志显然是强大的。那平静的声音安抚了戚美菱的情绪,她迟疑了一瞬,被应秋实按了回去:“美菱,交给小煦。”
那孩子不会愿意他们看到他的狼狈,更不会乐见他们替他摆平问题。
戚美菱听懂了应秋实的言外之意,揪心地坐了回去,咬住红唇。
应二伯母对此浑然不察,听了应煦的话,她只觉得阴阳怪气,便跟着怪里怪气地说:“也不多,十万块,不够治好你爸妈的病,买墓地也只够买几抔土,你这个小少爷当然看不上。但那笔钱总归是我一家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你欠钱不还,总得给个说法!”
应煦听不得她提自己的爸妈,还是以这样的语气。
“钱是去年前年断断续续借的,累计十万块没错,我至今还欠多少?”
“怎么,这种事还要我提醒你?”应二伯母的声音骤然拔高,“你还欠我家五万,还欠五万,我告诉你了,你倒是还啊!哦,不对,现在可不止五万了。除了这笔欠款,你还得赔偿我儿子一笔医药费,不然我跟你没完——”
应煦打断她的控诉:“是啊,一年多的时间,我给你家还了五万块,这还不足以表明我的态度?你不用指摘我的家教,我爸妈教过我,欠别人的要及时还,我一直是这么做的。除了上学,我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拿来打工,攒下的钱除了交学费,都拿来还债,我自认无可指摘。”
--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