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何在?”皇上问道。
容菀汐也正想要如此问。如今知秋的说法,只能证明她确实去了御膳房——因为如果她并未去御膳房,没有必要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她这么说,能证明她的确去过御膳房,但却不能证明她说的被陷害之事,的确是真的。在别人听来,也有可能是她为了逃避罪责,而故意主动承认。
容菀汐自然不相信知秋会糊涂到给兴儿下毒,但是她相不相信,对于此事而言,是无关紧要的。所有人看的并不是她的态度,而是知秋能拿出来的证据。既然她说,是因为冬雪给了她一张字条,因此她才去御膳房的,那么字条,便是现在所知的,唯一的证据。
可知秋的回答却是:“被奴婢吞进肚子里了……”
这可是等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无异于在向所有人表明,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我顺口胡诌出来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证明我所说的话是真的。
“吞进肚子里了?”皇上明显有冷笑之意。
但是话音落下,看了容菀汐一眼,却并未再说什么。
若是再追问下去,追问的可就不是知秋了,而是菀汐。知秋一个小奴婢,若无主子的吩咐,岂敢给风国唯一的皇子下毒?而她的主子,正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他最信任、最宠爱的皇后。
他可以怀疑菀汐一直在利用他,可以怀疑菀汐一直在为雪国的利益而筹谋,但却绝对不会相信,菀汐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家国天下,以菀汐的胸怀,的确可图之。也正因为如此,菀汐不可能目光短浅到要对付一个小孩子。因为她的心太大、眼光太高远,所以她不可能做这种只有深宫妒妇才会做出来的事儿。
见皇上不再发问,只是把目光落在兴儿的身上,完全是一个担忧儿子的慈爱父亲模样,而并不是那心思机警的王,容菀汐看了知秋一眼,便也不再说什么。
难道还能责怪知秋,问她为什么要把字条给吞下去么?还用问么,知秋能背着她去看这字条,就表明知秋对她,并非全然信任。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不将冬雪递过来字条的事情告诉给她?
人心已异,多说无益。
此时的她,能做的,也就只是等。等着太医那边出结果,等着薄馨兰那边拿出证据,等着……他的决定。
事情刚刚开始,但是似乎,她已经没有了辩驳的余地。
知秋去过御膳房,这就是足以给她定罪的,最直接的证据。
知秋是何等身份?去御膳房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忽略掉?想必御膳房里的人一定已经见到了知秋。而且若知秋没去御膳房的正屋里,知秋现在也不会这么害怕,她自然也会说出来,说,“奴婢并未去御膳房正屋”。
可知秋现在却只是一味地认罪,却只是咬定了自己被陷害。如此,可见知秋不仅去了御膳房,而且还去了御膳房正屋。在别人看来,她是很有机会在兴儿的饮食中下毒的。明摆着,知秋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而且被圈得死死的。除了说出实情之外,毫无辩解的余地。
但偏偏,知秋所说出的这实情,无人能信。
容菀汐轻拍着兴儿的手并不慌乱,面上也并未有任何慌乱害怕之色,可心底里,却是真真正正的紧张、真真正正的慌了。她紧张的,是他的心。
若种种证据都指向她,若所有人都相信毒害兴儿是她所为,他,会怎样认为?他还会站在她这边、还会相信她么?
他是会相信证据,还是会相信她?
她紧张的是他的心,慌的是,在此时,自己似乎无能为力。
若知秋是背地里和她说这些,她或许还能想出应对的法子来。但此时,知秋却是当着他国来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如此突兀地招供这些,将她架在了高台上、使得她难以轻易走下来。此时,所有人定然都认为,此时的局面,已经是她们主仆二人商量好的;此时的局面,就是她为了逃脱罪责,而与自己的侍婢一起用的一个计,一个贼喊捉贼的计。
纵有百口,无法可辩。
容菀汐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冤无可诉的无助与绝望。
然而这感觉,却也只不过是暂时的。人活于世,说“绝望”二字,太窝囊了些。即便到了前有刀斧后有悬崖的境地,只要心不惧、只要自己不想死,都断不能说出这两个字来。更何况她现在的处境,远没到必须自尽的境地呢。
纵然身处死局,她也必须自救。
如今的情况是,知秋已经承认了她去过御膳房,但知秋却绝不会承认她在自兴儿的粥里下毒。毕竟知秋跟了她这么多年,对知秋的骨气,她还是有信心的。只要知秋不在殿上当场承认,挨过了这一晚,她们就有翻盘的机会。
既然知秋说,字条是冬雪给她的,那么如果从冬雪的身上入手,或许会找到破绽。但是这寻找,却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完成的,更不可能在现在、在当场便能完完成,她需要时间。
暂时找不到辩解之法,就只能抵死不承认,就只能拼尽全力地拖延时间。
正在思量之时,冬雪和云裳带着太医急急赶来。皇上将放在面前案几上的粥递给白太医,吩咐道:“验一验。”
白太医从药匣子里拿出一根银针来,将银针放进粥里。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银针便从头黑到尾。吓得白太医大惊:“陛下……这是剧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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