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揉揉额头,很是疲累。李忠贵在窗外看着,忙吩咐了徒弟沏壶热茶去。窗户开着,皇上身边儿茶壶里的茶,过了这一会儿,怕是早就凉了。
皇上先将周青山晾下了,有些倦意地指了下曲福城和赵康那边:“你二人,把所做之事一一交代了。帮着太子回想一下,免得他忘了。”
“是。”两人几乎同时低声应道。
曲福城自知死定,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只想着能保住家人性命便好。因而先开口,将先前和皇上交代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皇上没怎么听,闭目养神。
李忠贵送了热茶进来,将桌子上刚冷的茶换了,从窗子里给徒弟递了出去。皇上喝完一杯热茶,赵康的交代也说完了。
“戚常发,你说。”皇上示意李忠贵再倒一杯茶。
戚常发忙将张福海和太子妃去找他的事情都说了。话音落下,御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皇上只顾着喝茶,没再问什么。皇上不说话,太子也不敢先开口。只能在心底里想着辩解之言。
窗外的小雨断断续续、淅淅沥沥地下着,以至于屋子里即便开着窗子,却还是如此沉闷。再加上此时的安静无声,直叫人憋得透不过气来。头脑,便也不似往日那么灵光了。
空气沉闷、心内惶急,太子呼吸沉重,手心脚心、额头上,都是汗。分不清到底是因害怕而出的冷汗,还是因闷热而起的热汗。只觉得就连自己的后背都是湿漉漉的,衣衫黏在身上很难受,更加重了心里的烦闷。恨不得将衣领扯开、外袍脱了,好好儿地畅快呼吸。仿似呼吸畅快了,脑子便也能随之通透了。
可现在是在御书房,是在父皇面前,他不能这么做。一时更觉得这皇家压人、皇权迫人,恨不得将这一切都推翻了。
“太子,你可知罪?”皇上饮完了这杯茶,将茶盏递给李忠贵,这才缓缓开口。
皇上的话,如同一记警钟一般,重重在太子耳边敲响。使得太子心里的诸多喧嚣,忽地一瞬安静下来,再没有任何声响,也不敢有任何声响。瞬间,只觉得头脑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只能慌乱地在叩首于地,身上一阵微微颤抖,大气儿不敢出。
“如此,你是认罪了?”皇上沉声道。
太子自然不想认罪,可一时,却也说不出有力的辩解来。
只能很无底气地低声说道:“父皇明鉴,儿臣冤枉。”
皇上看出了他的慌乱没底气,笑道:“哦?冤枉?何处冤枉?”
“儿臣……儿臣并没有指使曲大人这么说……至于太子妃到底有没有去找赵大人,儿臣便不得而知了。儿臣只知道,是曲大人嚷嚷着要见儿臣,儿臣请示了父皇,得到父皇的准允,便去见了曲大人。这些事情,父皇都知道的,应知道儿臣绝无半句虚言。”
太子边说着,边平缓了心绪,渐渐也就把自己做这事之前留好的退路,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那就是——将一切都推给秦颖月。
戚常发不也认定了,那后一个给他字条的人是秦颖月么?随即,是赵康将字条传给了曲福城,曲福城便在牢房里嚷嚷着要见他。在此过程中,他可曾露面过?
至于曲福城招供的,他在刑部衙门后堂里交代的事,谁能作证?没人能作证。
但他也不用太过反驳,只说一句话以作辩解,父皇自然就明白了。只说,“是秦颖月和老三情缘未尽,合起伙儿来算计他”。
只要父皇愿意明白,就一定能明白。只怕,父皇不愿意。
如今的情况,很显然,父皇已经在心底里认定了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叫他过来,就只是想让他当场认罪、当场给他下责罚罢了。
但无论有多铁证如山,他都不能认罪。就像上次的事,他拒不认罪,最后父皇给出的说辞,不也只是他管教下人不利么?若是认罪了,纵然结果与不认罪是一样的,但对于后事的影响,可是大不相同。
只要不认罪,但凡抓住了合适的契机,他就能翻盘,彻底扭转了之前的这些败局。而若认罪……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话,再想要收回来,可是不容易。
皇上沉色看着太子,半晌,似笑非笑地问道:“哦?如此说来,这些事情,你倒是不知情了。一切皆是你的太子妃做的?是太子妃擅自找了赵康、擅传了你的意思?”
“正是。”太子听出了皇上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但却也无暇多想了。此时,他在意的已经不是皇上是否能相信他的辩解,而只是他的辩解能不能说出口。
皇上更是笑了,笑道:“那么曲福城所言,你在刑部衙门后堂里对他的交代,又作何解释?”
“这件事,儿臣先前也想不通。可刚刚一个念头儿闪过,忽地就想通了”,太子平平稳稳地说道,“原来并非是秦颖月和三弟有仇而想要害三弟,相反,反而是秦颖月和三弟还有情,在帮三弟呢。他们设了一个局,看似是在害三弟,实则,就是为了把儿臣装入其中,一切的扭转,就在曲福城殿前应对。”
太子叹了一声儿:“说起来,老三为了扳倒儿臣,也真是下了血本了。想来是这些年捞银子捞够了,觉得那些产业,反而是烫手的山芋,便想要都扔掉。当然,也不能白白扔了。就算扔个大石头到水里,也要见着水花儿、听着声响不是?”
太子深恶痛绝,又要在皇上面前刻意收敛着似的。面上厌恶已极,却只是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儿,苦笑道:“只怪儿臣倒霉,好端端的,凭白落入圈套。让他眼瞧着就能看到水花、听到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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